第274章 落定(六)(第1/5 頁)
秦放鶴覺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又好?像只過了一瞬,再次睜眼時,身邊赫然杵著?兩位太醫,阿芙也在一旁垂淚。
見?他醒來,眾人又驚又喜,又有人端藥上來。
秦放鶴的?軀殼醒了,但魂魄似乎尚遊離在外,腦中空空,下意識別開臉,不讓藥湯入口。
側臉的?一瞬,鋪天蓋地的白衝入眼簾,漫天紙錢打著?卷兒?翻飛,令他呼吸一滯,濃重的?燒紙、香燭味伴著?昏倒前的?記憶潮水般倒灌回來。
他呆怔片刻,喉頭滾動幾下,濃重的?鹹腥充斥唇舌,頂得雙目發燙、鼻腔腫脹。
啊……
原來如此。
“子歸,”阿芙泣道,“節哀啊。”
秦放鶴反握住她的?手,另一隻手抬起,寬大的?衣袖完全擋住了臉。
不消片刻,衣袖下便暈開成片水漬。
是了,陛下……駕崩了。
他這個人,似乎天生?沒有什麼父母緣。
世人總說父愛如山沉默,但實際上,是因為沒有,所以沉默,難以察覺。
上輩子他便未曾感受到什麼父愛,這輩子,乾脆沒有。
師父,君父……曾經的?他如此稱呼,先是算計,想在這個陌生?的?地方覓得一線生?機。可最?後兜兜轉轉,竟真的?得到了一些?曾經以為遙不可及的?東西。
毫不客氣地說,是汪扶風和天元帝各自慷慨地給予他關愛、支援,拼拼湊湊,成就了酷似父親的?概念。
他們是秦放鶴對父親這個角色的?投影,何其有幸。
現在,他的?半個父親沒了。
臨終前,對方還擔心他,可他,卻暗中算計了一回……
可是陛下,臣不得不這樣做。
胸口很重,很悶,像有什麼在身體裡炸開了一般,又熱又燙,細細密密地疼。
哪怕當初被人當街行?刺,命懸一線,似乎都沒有這麼疼。
“閣老,”太醫小心翼翼地在旁邊說,“您悲痛過度,以致氣血上湧,要?吃藥啊。”
啊,吃藥……
秦放鶴用力閉了閉眼,“我昏了多久?”
“不到一個時辰,”見?他掙扎著?要?坐起來,阿芙忙扶著?他,“阿嫖在前頭應付著?,師父師孃師兄他們也都打發人來問過了……”
阿芙知道他素來看重家人,這會兒?說這些?,便是勸慰,逝者?已矣,活著?的?人,還要?活著?。
一時傷心在所難免,但萬萬不可傷及自身。
果然,聽見?這些?名字後,秦放鶴的?眼睫抖了抖,主動伸手接過藥碗,不必人催促便一飲而盡。
他甚至沒有皺一皺眉頭,似乎酸甜苦辣這些?,已經自動隔絕。
“打發人去各處報平安,我無事。”秦放鶴閉上眼,定了定神,滿嘴藥味刺激得他頭腦更?清醒,“幫我更?衣,我要?去送陛下最?後一程。”
國葬規模空前,人數甚眾,沿途又有百姓自傳送行?,走不快的?。
現在去,還趕得上後面行?禮。
太醫急了,“閣老,您眼下可還發著?燒呢!”
最?近他太累了,又傷心過度,以致嘔血昏厥,誘發低燒,當下應以保養為要?務。
秦放鶴置若罔聞,阿芙見?了,輕嘆一聲,對太醫擺擺手,親自扶著?丈夫,幫他將打溼弄髒的?喪服褪下,重新換了套新的?。
堵不如疏,不然恐成終生?遺憾,一輩子的?心結。
後頭的?事不必贅述,新君盛和帝見?他強撐病體過去都有些?驚訝,還親自來慰問,又命太醫署好?生?照料云云。
好?容易送葬歸來,秦放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