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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思議,電話在響過四聲後竟然真的接通了,這臺破手機裡徐翼宣在小聲地說喂,他的眼淚馬上掉出來。
他今天的關鍵詞是不知道,他不知道他想和徐翼宣說什麼。要問他在哪裡嗎,問他這些天有沒有人為難你,還是罵他王八蛋,不知道為什麼要罵但先罵了再說。他的初戀,不斷將他的生活拉回原點的初戀,誰喜歡一個人喜歡得這麼憋屈,徐翼宣給他的早就不是快樂了,是在往一個容器中不斷注入不同口味的痛苦。
那他要向徐翼宣訴苦嗎,說自己好慘,一覺醒來就被關了禁閉,這全都怪你,你得負起責任來。可是無論什麼話他現在都說不出來,眼淚一路燒灼著他的臉,視界在模糊和更模糊之間切換。他覺得自己還沒有哪次哭得這麼慘,慘到要徐翼宣隔著電話安慰他不要哭。徐翼宣的聲音怎麼這麼輕,他在什麼地方呢。談個戀愛怎麼能這麼難受,問題到底是出現在他們兩個誰身上。
他最後問徐翼宣,那天早上是什麼時候走的。早上一醒過來你人就不見了,和你睡早上十次有八次都是醒過來人就不見了。你是不是人啊,你走路一點聲音都沒有的是嗎。你以前就是這樣你現在還是這樣,我他媽和你睡覺都睡出神經病了。你能不能去死?
他清晰地聽到徐翼宣在那邊笑:「不能啊。」
他還能開玩笑,他好得不得了。童聖延蹲在網咖的椅子上,把眼淚往褲子上蹭。「我喜歡你。」他說,「……我想要你。」
「到底是要我去死還是什麼哦?」
「去死。」去死然後變成小狗回來吧,變成蝴蝶,變成永遠不凋謝的玫瑰。
「怎麼還是去死啊……」
童聖延有點高興起來了,一邊高興一邊還是難過,就像天空被分割成兩半,一邊晴空萬裡一邊傾盆大雨。那如果他不再愛徐翼宣了呢?他的生活就只剩下一半,那剩下的是晴天的那一半,還是永遠都在下雨的那一半?
「我問你一個問題。」他說,「你要和我說實話。」
「好。」
「你一定要說實話。」
「好。」
「你喜歡我嗎?」他的額頭抵在自己的膝蓋上,聲音被壓在胸腔裡。「你喜歡我嗎?……我不是問你我們能不能在一起……就是說我們不要談結果。你喜歡我嗎?」
他還想說,如果你不喜歡我,那我就——這句話沒有說出口,他想不到後半句應該是什麼。你不喜歡我那我就?那就怎麼樣?那我就徹底放棄你,我就再也不喜歡你了?小學生吵架都做不到這一點,第二天還不是要乖乖地用棒棒糖求和嗎。
「嗯。」徐翼宣沒有太多停頓,他肯定的回答出現在童聖延長篇累牘的心理活動之前。「喜歡。」
「……再說一次。」
「喜歡。」
徐翼宣知道他在說什麼嗎?童聖延蜷縮起身體躺在地上,他好累又好高興,徐翼宣的聲音好像變得很大,是體積的意義上變得很大,像那種立在藝術街區門口的展覽品。他看到粉紅色的喜字裡面有好多條橫,每一條橫都可以掛上一條繩子來吊死他,他願意就這樣吊死在徐翼宣給他的愛上。
可是不能這樣,徐翼宣還沒有去死,那他一定也是不能去死的,他必須得好好活才行,來日方長,誰會怎麼樣都說不定呢。愛要講究什麼先來後到的嗎?徐翼宣和董瑋仁的愛又能有什麼聖潔到不能取代的?如果不能取代,徐翼宣現在為什麼還會說愛他。
他做得到的,他必須做到,他今天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從地上起來,老實地去找他爸爸道歉,說他以後再也不混日子,他要好好幹點什麼,他起碼要先離開童鍾月,不然他在徐翼宣面前永遠低人一等。
「那你能不能等我?」他問。
「怎麼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