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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方言俚語,他們咒天,咒地,咒水,咒世界,咒他人。
在一片對天地神明不恭不敬的咒罵聲中,有些老人小孩漸漸萎靡。
哭叫聲風雨聲與遠遠近近浪濤交織混響,人們身體的舊疾與新病在死神唆使下,乘黑暗向可憐的生靈偷偷下手。
除了曠日持久或突然遭遇的疾病,還有更可怕的東西向他們露出尖利的獠牙。
也許黎明正在臨近。世界風雨如磐,彤雲如網,黎明這個可愛的玩意對他們沒有太多實際意義。
然而,人們畢竟可以看到一些物什影像了。
這些影像令他們肉跳心驚。
這世界不止人類一種生物,除魚類、鳥類,還有比這一切數量龐大得多、品種豐富得多的哺乳類、爬行類、昆蟲類。
這些生物平時生息在人類不易觀察的地方,在地下,在溝壑,在泥沼,在洞穴,在草叢,在荊棘裡。
它們多數不是水中生物,它們必須呆在有空氣有食物的地方。奔騰的浪湧,幾丈深的洪水,逼使它們不得不棄巢而逃。
當然,小些的生命,如蒼蠅蚊子蚱蜢飛蛾,它們太弱小,一陣狂風足以把它們送上逃荒逃命的萬里征途。
人們發現了盤踞在斷牆上的長蛇,鑽到屁股下的老鼠,爬在蓑衣斗笠甚至肩膀背脊上的蜈蚣。人與人之間幾寸地面上,這些生物或龜縮不動,或蠕蠕而行,同樣密密麻麻,同樣溼淋淋光溜溜。人們恐怖地尖叫起來,抖跳、拋甩、拍打、踩踏,爭先恐後向淌水的堤面奔去。
堤面也非清靜之地,那裡遊動著更大的長蛇,漂浮著肚皮翻白的死鼠和更多仍在奮力向廟坪游來的活鼠,以及從土層中爬出來軟溜溜肉乎乎地一弓一張的大蚯蚓。
光光的腳板,平時踩在糞堆、臭泥中感覺遲鈍,惟獨踩著毛茸茸光溜溜還昂頭豎爪齜牙咧嘴兇勁實足的老鼠,就是魯莽漢子也心驚肉掣。
漸漸地,堤面聚積的活鼠、長蛇以及半死半活毛腳碴碴的蜈蚣,如同一齊得命,聽從指揮,從無法安身的堤面向這神靈方寸之地成群結隊蠕蠕而來。
村委會負責人先將老人婦女孩子領到一處堤面,幾個年輕人團團把守。秦天、秦順子、姚後喜、姚竹村、肖仲秋等幾個,手執扁擔、槳葉、鈀頭,將廟裡的蛇鼠一陣亂打。
頓時鼠肉橫飛、蛇頭四濺。乒乒乓乓一會工夫,廟地上便遍佈殘毛爛肉、腥血碎骨。獵手們來不及清洗濺到胸膛、手臂、臉面的殘毛碎屑,急忙找來籮筐箢箕,將屍骨橫掃出去,拋向大江。看看滂沱大雨下,廟地上或濁或紅的血水漸漸流淌出去,然後將老幼婦孺召回,再派幾個年輕人守在門口,扁擔箢箕不停地拍擊那些敢於犯死的傢伙,沒有多久,門前便堆出一道小小屍骨堤垣。
肖玉和的小兒子剛才趴在草袋上昏睡,蜈蚣叮著他的臉、脖子、肚臍眼,一會兒全身紫腫,呼吸困難,在玉和婆婆手上抽搐一陣,就眼睛翻白,再沒醒來。駱雨生的小女本來高燒多日,骨瘦如柴,銅師公給她喊了幾次魂也沒喊醒,原以為早要斃命,卻拖到今日,大雨淋,涼水浸,不聲不響就嚥氣了。
比人們料想來得更迅猛的災難,不僅吞沒了一個活生生的人居環境,也吞沒了那個橫亙在人心靈的祭神之說。姚竹村那個終年咳痰吐血、怕風怕雨怕太陽的癆病老孃,連日來自己尋死上吊的力氣也沒有了,屋外遭災受駭,家裡潦倒捱餓,終日蜷縮臭氣熏天的床上,已是形同槁木。今夜惡浪排天,狂風暴雨,被兒子一路泥濘橫拖豎拽著瞎跑,終於半死不活只剩最後一縷如絲的氣息,不必祭神自己就要昇天了。水炳銅原本要對竹村強盜說幾句風涼話,誰知自己老孃也舊病新傷一齊來,背在背上像一副竹架子,輕飄飄的有點扎人,恐怕挨不過幾個時辰了。被毒蛇咬傷的還有肖仲秋兒子小勝,蜇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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