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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們最後一次的對話中,她問道:「你可不可以為我做一件事?」
「任何事,都可以。」
「請你像一個嬸嬸一樣照看我的孩子們。」
我答應了她。
沒有什麼可以減輕雪花所受的煎熬。在最後的幾個小時裡,我給她唸了我們當年的契約,向她描述著我們是如何前往古坡廟,如何選購紅紙,又是如何坐在一起構思用詞。我又唸了我們的通訊,讀了扇子上的那部分快樂的內容。我還哼了童年的小曲子,告訴她我有多麼愛她,我要她在地下等著我。我告訴她通往天空邊界的道路,我捨不得她走,又想讓她得到解脫。
雪花的皮色從死灰色變成了金黃色。她臉上所有的憂傷都消失了。她的義姐妹、春月、王媒婆和我都聽著雪花的呼吸聲:一呼一吸,然後停下。又是一次。再是一呼一吸,再停下。更加劇烈的一陣痛苦之後,又是一呼一吸,然後再次停下,我一直都把手放在雪花的臉龐上,就像她曾經對我一樣,我要讓她知道她的老同一直守在她身旁,直到她的最後一口氣。
太多發生的事都讓我想起了嬸嬸曾講過的那個有三個兄弟的姑娘的故事。我現在明白了我們不僅是要透過這些故事來學習如何為人,還因為我們的生活事實上也是這些故事的不同版本的演繹。
雪花的遺體被抬到了正廳。我為她擦洗後替她換上了壽衣----儘管都是破破爛爛的,都褪了色,但上面的圖案讓我回想起了我們的童年。最年長的義姐妹為她梳了頭,排行第二的姐妹為她搽上了粉塗上了胭脂。最小的那個姐妹在她的頭髮上搽上了鮮花,雪花的遺體被安放在了棺材中。一個小型的喪葬樂隊在我們守靈的時候來演奏。大姐的錢剛好買香燭,二姐的錢剛好買紙錢,三妹沒錢買這些但在一旁哭得很是傷心。
三天後,屠夫和兒子以及姐妹們的丈夫、兒子抬著棺材 去了墓地。他們走得很快,就像在陸地上飛似的,我帶去了雪花所有的女書文字,給她燒去。
我們回到了屠夫家中後,春月沏了茶招待客人,三個義姐妹和我一同上樓打掃房間。
她們告知我的實情讓我蒙受了平生最大的羞恥。她們告訴我雪花並不是她們的義姐妹。我簡直不敢相信。她們於是試圖讓我去相信這一切。
「那麼扇子上的話怎麼解釋?」我失落地大聲呼叫道,「她寫道她加入了你們之中。」
「沒有,」蓮花糾正道,「她說的是她不想再讓你為她操心了,她有朋友回來照顧她了。
隨後她們請求看一下扇子。我知道雪花教過這些女人識別女書的文字。她們一起擁在扇子前,像一群母雞一般唧唧喳喳地指認雪花這些年裡教過的字。不過到了最後一段時,她們的表情嚴肅了起來。」
「看這裡,」蓮花用手指著說道,「這裡並沒有關於她將成為我們的義姐妹的話。」
我一把奪過扇子,躲到角落裡獨自檢視起來。「我的麻煩太多了,」雪花寫道,「我無法成為你所期望的那樣。你不必再聽我的種種抱怨了。我現在有了三個義姐妹,她們答應接受現在的我,並且將她們的愛給予我------」
「你看到了嗎,盧夫人?」蓮花在屋子的另一頭問道,「雪花希望我們可以來傾聽她的訴苦,作為她教我們學習女書的回報。她是我們的老師,我們都很尊敬她愛她。但是她並不愛我們,她愛的是你。她渴望得到你的愛的回報,但不希望因為你的憐憫和不耐煩而影響到這份愛。」
我的膚淺、固執和自私讓我意識到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多麼的愚蠢以及它所帶來的嚴重後果。作為一個認識女書文字的女人,我犯下了再大不過的錯誤:我沒有考慮到語境、語義和措辭。除此之外,我的優越感讓我忘記了我在認識雪花的第一天就瞭解的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