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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清早,主婦做好熱騰騰的早飯,梳洗完後,去叫丈夫起床。
他最近田裡清閒,且因陪著她,也沒進山打獵。醒了就愛懶在床上,簡直成了一頭睡獅—還抱著被子不肯放。
嚴錦說:「起來吧,再睡下去,你要從家主淪為家寵了。」
他強詞奪理道:「還不是因為被子味道不習慣,老子以前可沒這麼懶。」
她硬把人拖起來,幫他梳頭。
把鬢角和頭頂的髮絲編成小辮,攏到後面的大馬尾中去。馬尾再紮成六段。最上頭編成辮子,下面松著,隔一段再編辮子,最下面又松著。
如此倒飭出一種異域戰士的風采來,既英武,又清爽。
兩人正吃著早飯時,柵欄外來了一行七八人。
領頭的是裡長李四男。
此人是白胖胖的鄉紳模樣,穿件灰色長袍,手裡拿一柄象徵城府和家境的金色煙杆子。
「兩口子吃早飯吶?」他揚聲說。
一臉皮笑肉不笑。
旁邊是個瘦長的、蓄著山羊鬍的男人,一手執筆,一手捧著帳簿本子。身上著裝肅淨,似是上頭來的官員。只是,滿臉都是生無可戀的倦容。
一副活夠了的樣子。
「是來催稅的吧?」嚴錦低聲問。
「嗯。」阿泰沒表情地說。
從桌邊聳立起來,像座小山似的走出了家門。
裡長的臉顫了幾顫,極不自然地堆砌出一種慈眉善目的笑來,「周泰,今年收成不錯吧,聽說你收了幾百斤穀子!」
「都吃掉了。」阿泰冷冷地說。
「啊,哈哈,到底娶了媳婦愛說笑了……這位是鄉簿劉大人,特地下來督促本村的田賦。」
阿泰和鄉簿各自面無表情。誰也不稀罕認識誰。
裡長清了清嗓子,語重心長地說:「你五畝田地,須繳賦一石,咳,戶籍上又新添了人丁,新增一筆人頭稅,合稻穀一石。此外,你有兩年的裡甲役、正卒役未服,折成白銀共四兩。去年還欠賦一石……我看今年趁收成好,一併兒都交了吧!」
嚴錦聽得目瞪口呆。天啊!這是要抽骨扒皮嗎?
一石大約一百五十斤。按如此說法,豈非要繳上去四百五十斤!
我勒個去!
農民不活了嗎?統共才收六百多斤吶!
傳說中的「封建主義大山」從天而降,壓得她都快窒息了。
果然螻蟻的人生必須充滿磨難嗎?
阿泰聽了裡長所言,一句話不說。
面無表情進了屋,搬了一小鬥稻穀出去,往眾人面前一放。
裡長瞧了不冒人氣的鄉簿一眼,沒好氣地說,「上秤吧!」
跟隨而來的壯丁拿出一桿大秤和繩兜,上前過秤。
「七十五斤。」
裡長冷笑,「不夠啊……」
「只有這些。」阿泰掀起嘴皮,露出一口森白的牙,「老子流汗一年種出的糧食,一下繳這麼多給國家,這份忠孝之心你們好好立碑傳頌吧!」
裡長瞟著鄉簿。鄉簿大人冷漠得像個假人。
對付惡霸刁民的事一點都指望不上他了。
搞不好回去還得跟上頭說,他這裡長鎮不住村中屁民,是個懦弱無能的銀樣蠟槍頭!
裡長心裡說:我可不是銀樣蠟槍頭啊!我花三百兩白銀捐了這麼個官,拿到這點子權力,是為了作威作福,光宗耀祖!可不能被一介莽夫壓得死死的。
他變臉似的,表情迅速陰冷下去:「周泰,刻意欠賦是觸犯律法,是要讓你進監牢的。」
阿泰「唔」了一聲:「裡長大人,張口就拿監牢嚇唬別人,是不是感覺自己能昇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