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子規血(六)(第1/4 頁)
“大人冷嗎?”
女郎嗓音溫和,謝斂抬眸朝她看過去。
囚室骯髒晦暗,血腥可怖。
女郎卻面頰乾淨溫和,雪衣烏髮瑩潤清潔。她端坐在稻草上,秋水眸如同蒙著霧,安靜又柔韌。
她如春日草木上,細微的雨露。
無聲而清澈,帶著微涼的氣息,柔和地帶來撫平傷痕的生機。
他藏在袖內的手背抽搐了一下,被他扣緊掌心按捺住了,某些念頭卻有些不受控。
謝斂點頭:“有些。”
“我來得急,明日給大人送衣被。”
“明日卯時末、辰時初,大人若是醒得早,便稍稍等等我。”
謝斂心知不會有明日了。
但他還是近乎溫和地點頭,說道:“好。”
何鏤今日放她進來,不過是刻意借宋矜羞辱他。
昔日他幫宋矜時,得罪了何鏤,以何鏤睚眥必報的性子,恐怕會趁機對宋矜做些什麼。
即便如此……
他的目光,還是不經意落在女郎清淺的笑顏上。因為高熱,寒意從骨頭縫兒竄出來,冷得他垂睫輕顫,微抿了烏青的薄唇。
謝斂的手虛搭在冷硬潮溼的地磚上,蜷了蜷指尖。
他喉結微動,將注意力從軀體的痛感上剝離回來,重新思考與眼前人有關的事情。
“讓阿念陪你。”他又說。
秦念是老師的女兒,連傅也平都要給幾分面子,何況何鏤。
再說,秦念和宋矜的性子不大一樣,無論到哪裡都吃不了虧,總能讓自己過得好。
“秦娘子?”
宋矜只輕聲說了句,眼神閃爍。
她似乎還以為,他不知道秦念已經被傅家接走了,不忍告訴他真相。
“我想交代給她幾句話。”
謝斂自己都未曾察覺,自己眼底多了幾分暖意,信口胡謅了個藉口。
眼前的女郎點了頭,又說:“我不一定能見到她……”
“她會來。”謝斂說。
她點頭,催促他:“將藥丸吃掉兩顆。下次若是疼得受不了了,再一次吃兩顆。”
宋矜說話時,耳邊的墜子微微顫動。
折射著燈光,明明滅滅。
他拈著從她耳墜子上取下來的藥丸,眸色平靜,放入口中。
濃重的苦澀在舌尖化開,霎時間壓抑住了唇舌間的鐵鏽味,鼻腔卻升騰起一縷極淡的荔枝甜香,久久不散。
謝斂眼睫微顫,低咳出聲。
“……水。”
女郎手忙腳亂,再刑房桌子上倒了碗水,遞給他。
她似乎鬆了口氣。
謝斂不著痕跡地抽回目光,只去接過那碗水。
黑陶碗粗糙,襯得女郎手指瑩潤。
他接過時,對方怕他抬不起手,忽地往前送了一下。他本來還捧起,手便搭在少女的手上,蜻蜓點水般掠過他滾燙的掌心。
女郎睫羽微顫,受驚的蝴蝶般。
謝斂只覺掌心灼燒得幾乎麻木,熱意一直攛到心口,連意識都彷彿沸騰了似的,險些難以自控。
“多謝。”他有些不自在似的,輕輕撇開目光,“向文與我年少相識,不僅是同僚,還是多年的同窗好友。你與他在一處,必然琴瑟和諧。他雖然愛玩鬧,卻不會胡來,宋娘子不必……”
謝斂察覺到失言,頓了頓。
哪怕是章四郎是他的摯友,說到閨中的話,他心中仍舊升騰起一股微妙的迴避。
“恕我不能觀禮。”謝斂閉了閉眼睛,心中異樣變得更加強烈,準備好的措辭彷彿無法說出口。
但錯過了今天,恐怕永遠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