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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蘭芬下葬那天,天空終於落了纏綿的陰雨,整個冬天都在為這位操勞一生的質樸婦人送行。
賀蘭芬成了一個小小的盒子,被埋在遙遠的山上,遺照上那張照片,是今年年初賀星苒給她買了一件新衣服。
姑姑很開心,開心賀星苒一直在惦記她,讓她給自己拍照。
照片上的姑姑臉上溝壑縱橫,但嘴角的笑意明顯。
就這樣一張照片,讓大家看上去,賀蘭芬是微笑著走的。
一抔抔黃土掩埋,石碑落下。
賀蘭芬,一位出生於五十年代的農村婦女,家裡的大姐,身後拖著三個妹妹和一個弟弟。
幼年喪母,青年失怙;二十歲伊始寡居,丈夫死在去南洋打黑工的船上,無兒無女;憑藉一雙勞作的手拉扯年幼弟妹長大。
小學文化,只識得幾個大字,不會使用智慧型手機,看電視要調節到最大音量,遙控器要侄女教學五遍以上;
喜歡打麻將,跳廣場舞,終其一生生活在臨宜縣級市的一棟老房子裡。
跟這個日新月異的世界幾乎沒有連結。
而她死後,卻成這樣方方正正的墓碑,和世界上的大多數墓碑都一樣,像是加入了主流社會的一場聚會。
冰涼的碑上用描金字型刻著——
慈姐之恩,深如海嶽,教導弟妹,義重如山。立此碑文,永志紀念。
弟賀澤剛攜子女扣上
生前一輩子為賀澤剛那個虛無縹緲的命格拖累,死後還要和賀澤剛聯絡到一起。
細雨紛紛下著,賀澤剛又跪地痛哭流涕,連帶著江瀾、賀月升還有和賀陽辰,都發出著長短不一的嗚咽。
賀星苒去看他們,雨水淋濕他們的面容,反而看不出是真情還是假意了。
她只感覺荒唐。
葬禮之後,賀蘭芬的律師宣佈她的遺囑。
她名下有兩套房和很多金條:這些年真心也罷,面子工程也好,賀澤剛在物質上善待姑姑。
而賀蘭芬的所有偏心,都在這份遺囑上,她將所有財產都留給了賀星苒。
就如同童年時,賀蘭芬將在門口從天亮等到天黑也沒等來媽媽的小小賀星苒接走時唸叨的那樣,賀陽辰有親媽疼,賀月升有爸爸寵愛,小賀星苒怎麼辦?
只能她多寵愛些。
律師宣讀遺囑過後,江瀾面色有些不虞,陰陽道:「還是我們苒苒做人有一套,大姐生前寵愛你,死了也不忘惦記你。」
有禮數地將律師送走,賀星苒這才抽出空來懟她:「愛在哪裡,錢就在哪裡。」
「姑姑生前是我在陪著她、在照顧她,你們多久去看望她一次?指責姑姑偏心還是指責我在這份遺囑上動了手腳?」
從未見過賀星苒如此牙尖嘴利,江瀾氣得鬱結,用食指指著她的鼻子:「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得了便宜還賣乖?」她還在生病,頭腦昏昏沉沉,可不耽誤動動嘴皮子,掃一記眼鋒給賀澤剛,「姑姑這輩子都在給爸爸操勞吧?留給我的只是兩棟房而已,到底是誰得了便宜?」
江瀾拍桌子:「賀星苒,你好好說話,這可是你爸。」
賀星苒忽地想到什麼,朝賀澤剛微微一笑:「對不起,爸爸。」
賀澤剛皺著眉,本來英俊的臉上皺紋溝壑似乎更深。
聞言,無奈地擺了擺手:「苒苒,你別鬧了。」
賀星苒還要說什麼,他連忙指揮賀陽辰:「你二姐還在病著,你去送她回家。」
「……」
惹不過,只能躲著來。
賀星苒病了大半個月,面容清瘦了不少,但愈發襯著那雙從前總是憂鬱的眼睛變得堅定了。
她懶得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