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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猩紅色的火焰,瞬間從自以為冷血的他的心臟處衝出來只衝腦門,在他的視線中,天是紅的,地是紅的,遠處的雲是紅的,河邊的樹、樹下的人,還有那不是被踢入屍體的小河,全都是殷紅一片!
無邊無際的紅色,像血一樣湧過來,又濃,又稠,堵在他的眼睛,鼻子,嘴巴,讓他無法叫喊,無法呼吸。而就在這紅色的世界裡,哀哭聲不絕於耳,而更讓人驚悸的卻是那些百姓面對屠殺時的表現。
“軍爺,軍爺……”
面對殺戮,百姓們只是跪在地上的乞求著,在那哀求聲中,周圍的那些人,卻是則舉起了手中雪亮的鋼刀,毫不猶豫地朝衝著那跪在地下,渾身顫的百姓脖頸間砍去,刀落的瞬間,就又噴起一股鮮紅色血霧。
河邊的枯草與腥紅的鮮血混雜著,望著那片片腥紅的,朱宜鋒的內心在顫抖著,他的雙眼瞪得通圓,眼睜睜的看著上百名所謂的“逆民”被砍殺。
河水被血染成了紅色,在河道中,一具具屍體飄浮著,順著水流朝遠方飄去,這一切似乎結束了,而看著那群面帶笑色的太平軍,他的心頭狂跳著。
為什麼,為什麼要殺這些百姓?
在朱宜鋒的腦海中有無數個為什麼,當那血紅的一幕在他的腦海中衝撞著的時候,他眼前的卻全是那些面對殺戮時,只知苦苦哀求的,跪伏以地引頸待殺的百姓。
他們為什麼不反抗?
為什麼上百個人卻不敢反抗十幾個人?
為什麼?
他們的血性去了那?
他們的勇氣去了那?
在一個個問題在腦海中浮動的時候,一種前所未有悲涼在他的心底瀰漫著,這,這就是他的同胞嗎?
是的,這是他的同胞,望著那殷紅的河水,儘管內心仍在滴著血,但更多的卻是一種悲涼,他終於明白了史書中記載,“賊所過,盡殺剃髮人,兵所過,殺盡蓄髮人!”史書上記載的不過只是片言片語,而在這盡殺與殺盡的背後是什麼呢?僅僅只是想作順民而不得的苦處嗎?那些在清軍攻克的城市數日屠城後,百姓在家破人亡後為剃頭令而歡呼稱快,殺戮後,終於又能再做順民了,至於死去的人,那,那不過只是做順民的代價……
他似乎真正明白了,懂得了魯訊筆下的眾生相,理解了他內心的悲哀,此時,他看到的不再是一群欲作順民而不得的可憐的,看到卻是一群雖強壯但麻木不仁的中國人,面對屠殺時他們會津津有味地圍觀,而對殺戮時,他們只會跪地乞求。
這就是他的同胞!
兩百多年前,曾為祖宗衣冠而進行過殊死鬥爭的,半個世紀後,亦曾為剪掉辮子而嚎啕大哭,這是同樣的一群人。
這就是我的同胞!
在那些太平軍走來的時候,朱宜鋒能夠看到那些人腰間仍在滴血的太平刀,他們身上的黃衣上還有噴濺的鮮血,甚至當他們走來的時候,他能聞到那撲面來的血腥味,但此時,迎面看著他們,朱宜鋒的心底卻沒有了先前的敵視,他們,也是同樣的一群人。
或許,他們先前曾獰笑著將手中的刀砍向那些苦苦哀求的百姓,可當他們面對殺戮時,也許,就如同那些百姓一樣,只會苦苦哀求。
他們都是一群麻木不仁的欲當奴隸而得的人。
他們真的是我的同胞嗎?
儘管內心被前所未有悲涼籠罩著,然而,無論是那些肩扛著正在滴血的太平刀的兵士,還是那些被砍頭後踢入河中的百姓,都在告訴他,他們是一樣的,他們是他的同胞。
這是沒有任何疑問的。
這是他的同胞們,面對殺戮時,他們會苦苦哀求,會痛哭流涕,但絕大多數人都不會反抗,他們會跪下的,不斷的叩頭以乞求殺戮者的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