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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記得是十二歲,不,還未滿十二歲,是十一歲半。
那年剛入冬,天寒地凍,田埂草垛上打著厚白的霜,一大清早,家裡來了位貴客。
貴客鬃約莫三四十歲的年紀,毛領皮大衣,手裡杵著根油發亮手杖,高高在上,睥睨一切,他們兄弟四人垂首站立面前,任貴客捏搓掂捻,如圈裡任人挑選的豬仔,最後,貴客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伸手一指:「就這個。」
爹媽喜悅得抹淚,連連稱好,卑躬屈膝的樣子像是下一秒就要跪下來給貴客舔/腳。
貴客瞥了一眼:「叫什麼?」
他不敢言語,父親忙答:「老三,他叫老三。」
母親將他帶到裡屋,她蠟黃的臉,眼裡含淚,將四兄弟唯一的一件還算暖和體面的厚棉衣套在了他的身上,她握了他的手,又摸他財魚殼一樣皴的臉頰,囑咐他:「要好好聽話,好好的,以後不會餓肚子了。」
他很抗拒,抗拒得哭出聲來,低低啞語求母親不要將他賣掉,然而母親卻捂了他的嘴,惶恐著說這話不能讓外面的貴客聽到,你離開是去過好日子的,是去做少爺的,母親手忙腳亂擦乾他眼角的淚,告訴他,外面那位是你的表叔,他很有錢,也給了家裡不少銀錢,你必須同他走,不然,你爺會打死我們的。
林蕭禾想到暴躁的父親,想到他喝了酒發起瘋那癲狂的模樣,他心裡恐懼,他是不想離開母親,可是無力反抗也只能認命了,出茅草屋的那一刻,貴客將頭上的狐皮小帽戴到他的頭上,正了正,並對他說:「你以後是我的兒子,你叫林蕭禾,記住了嗎?」
他怔愣片刻,然後重重地點了點頭。
從此,老三這個名字同與之代表的一切都漸漸被他抹去,林蕭禾這個名姓便刻入了他的骨髓。
他那時昂頭看向身側這個男人,想到一向殘暴的父親在男人面前那副卑微討好的樣子,他便在心中暗暗起誓,以後的林蕭禾要權勢要富貴要出人頭地要生殺予奪,他決不能再重歷這種無力感。
等他來了林家,煉獄才算剛剛開始。
夫人不滿林景良為備受寵愛的嬌小姐秀茵挑選的這個窮小子,秀茵也嫌棄他是個鄉下來的泥腿子,林景良更是對他更是極致嚴苛動則打罵,四年裡,他過得戰戰兢兢,如在懸崖上過活般,一不小心便會墜落無間地獄。
那四年裡,他常常做夢都會突然驚醒,感覺脖頸有什麼東西在狠扼住他的喉嚨,直到玉鈿的到來,他才緩過一口氣。
林玉鈿的處境像極了四年前剛來林家的自己,一開始,林蕭禾看著他小心翼翼的模樣覺得自己遇到了同類。
他終於不是孤身一人,最開始,林蕭禾想保護他,他遵從林景良的吩咐,明裡帶著玉鈿熟悉林家,暗地教他如何明哲保身,玉鈿很聰明,學得很快,同時,林蕭禾也發現,林玉鈿並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他機靈古怪,很多次將想要捉弄他的秀茵耍得團團轉,做了林蕭禾很想卻不敢的事,他愈發覺得阿鈿有趣,更想靠近他,想和他呆在一起,偶然間,林蕭禾得知了一個大秘密。
那天,林蕭禾不過是去書房匯報學業情況,在虛掩的門外,聽到裡面林景良與林玉鈿的談話。
林玉鈿說:「這樣裝下去,遲早會露餡的,我裝不了一輩子。」
林景良卻不以為然:「木蘭替父從軍十二載,軍營與男人生活打仗也沒露餡,你怕什麼?」
「可是……」
「你想想你的外祖父外祖母,想想他們的性命,再來同我說你裝不裝得了?」
林玉鈿沉默了許久,最終咬咬牙:「裝得了。」
也就是那一刻,林蕭禾知道了玉鈿是為女子的事實,他想到兩人相處的點滴,想到和她在一起的輕鬆快樂,心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