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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筐一筐的寺前村桃子被抬上了卡車,我被人群和水果筐擠來撞去的,聽見寺前村人的鄉音此起彼伏地響著。這種時刻你往往會自以為發現了人類生活的微妙之處,其實你什麼也發現不了,我就覺得我很茫然。後來我抓住了一個寺前村少年的手,那個少年有著一雙誠實而善良的眼睛,是他回答了我對棋手的最後的疑問。
那個人現在不下棋了嗎?我問。
你說誰?說小彩的男人?他不下棋,他就喜歡到處捕蝴蝶。少年說,你認識小彩的男人?
小彩是誰?我又問。
小彩是他的女人呀。少年突然笑了,露出一排歪斜的牙齒,他說,你不認識小彩,小彩是蝴蝶精,她是蝴蝶變的!
我想這是我在寺前村聽到的唯一的新聞,也是唯一的令我恐懼的新聞。
花生牛軋糖
女孩走到鐘錶店門口用手撐著玻璃門,她以為母親就在身後,但尾隨她出來的卻是一個穿著西裝的老人,老人拎著把雨傘側身而過,一邊很禮貌地朝她頷首一笑,女孩卻朝天翻了個白眼。然後她回眸尋找著母親,她看見母親還在櫃檯邊與營業員說著什麼,母親的聲音時高時低,不是我丟了,是你們忘了給我收據。母親說,沒收據怎麼行?到時手錶壞了你們肯保修嗎?母親突然提高了嗓門,女孩聽見她在用什麼敲打櫃檯,母親說,豈有此理,你們對顧客就是這種態度。
女孩站在鐘錶店門口顯得很不耐煩,她用一種怨恨的目光瀏覽著櫥窗裡陳列的那些鐘錶,那些鐘錶在她看來一隻比一隻庸俗難看,滑稽,誰讓你在這裡買手錶的?女孩這麼嘀咕了一句猛地扭過身子對母親嚷道,別說了,再不走就下雨了,外面下雨啦!
雨點確實已經打在外面的街道上了,街道兩側的人群開始快速地移動或奔跑。女孩拉住她母親的手跑了幾步,母親說,跑什麼呀?出門時讓你拿一把雨傘你偏不拿,現在好了,就淋成落湯雞吧。女孩甩掉了母親的手,跳到一家電影院的臺階上,她用一塊手帕擦著頭髮說,這有什麼了不起的?下雨躲雨,我們乾脆看場電影吧。
母親抬頭看了看電影院的大幅廣告畫,她的表情顯得更加慍怒了。廣告畫上是一對騎在馬上的男女,女的正微微側轉著臉和身子,男的攬住了女人的腰,兩片鮮紅的嘴唇正迎向另兩片更加鮮紅的嘴唇。
不看。回家。母親說。
下這麼大雨,你不看我看。女孩撅著嘴說,你一個人回家吧,滑稽,你去淋雨吧,淋成落湯雞吧!
不準看,等雨停了就回家,母親說。
雨停不了,你沒看人家都買票進場了?女孩跺了跺腳說,這部電影肯定很好看。
這種電影不好看,我不准你看。母親說。
滑稽,你沒看過怎麼知道不好看?他們都說很好看。女孩衝過來抓住母親的皮包,手伸進去摸著,她說,給我錢,你不看我要看。
母親在女兒手上打了一記,她怒氣沖沖地盯著女兒的手,過了一會兒她自己走到售票窗前,對著窗內說,算了算了,買兩張票吧。
電影院裡黑漆漆的,只有銀幕那一塊變幻著明亮綺麗的色彩。藍天白雲、赭紅色的山脈和碧綠的糙場,一個美麗的穿白裙的女孩策馬狂奔,她好像正在逃離幾個男人的包圍圈。很明顯電影已經開場了。女孩先是倚靠在母親的肩膀上,當英俊風流的男主角腳蹬馬靴走近女主角的帳篷時,女孩的身子漸漸挺直了,她往嘴裡塞了一顆話梅,但那顆話梅被遺忘在唇齒之間進退兩難。
母親說,又是這一套,俗氣死了。
別說話。女孩捅了捅她母親,低聲警告道,你在這裡亂說話,別人還看不看電影了?滑稽!
母親說,這種電影,騙人的,看這種電影還不如在家看電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