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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
一個不打眼的石團從洞開的戶牖里扔進來。
戚昀挑挑眉。
那石塊上綁著一方女兒家的絹帕。
很熟悉的紋樣。
戚昀揚眉,將包著鵝卵石的絹帕拆開。他眼中寵溺藏也藏不住,手指壓在案几上,細細地瞧。
絹上是半闋名聲不顯的詞,少女字卻格外飛揚。她寫:
「我愛深如你,我心在、個人心裡。」
沒有署名。
但末尾畫著一個坐在牆上看花的小人,像極了他心尖尖上那個小姑娘的縮小版。
戚昀一下子低笑出聲,眼眸中乍然冰雪消融,好似萬木回春。
這便是他的殿下。
若是真心愛慕一人,她是不會講究「子寧不嗣音」的矜持,也不會有「只憑縴手,暗拋紅豆」的含蓄。
只會說:
我愛深如你。
我心在,個人心裡。
他心裡熨帖極了,像是浸潤在一片溫泉中,溫暖乍然浸透四肢百骸。
孟懷曦不知何時繞到了案幾邊坐下,撐著下巴看他:「如何,堯沉哥哥?」
戚昀抬眼凝視她,眼底更見熾熱。衣袖帶過案上用布條蒙著的長條形物什,萬籟俱寂中雜聲格外響亮。
「錚——」
琴絃嗡鳴。
他顯然想做些其他事,卻驟然被這東西打斷,眉心緊皺,臉色沉了幾分。
孟懷曦抬起頭瞧了一眼,只假裝沒看見。
「我……」
她突然卡了卡,不知道如何去稱呼孟家夫婦。最後還是遵從以前的叫法,道:
「我娘從前好琴,這一尾該是她的珍藏。」
「好琴。」
戚昀籲口氣,勉強轉移注意力。
有的是機會,不必心急。
他背脊直挺,手掌下壓,寬袍帶風。手指捻過琴絃,初初彈奏幾個音,叮咚起伏。
孟懷曦正握著香箸擺弄香爐,這一聽便愣了一下。
他彈的是那首鳳求凰。
琴聲如流水傾瀉而出,他修長的手指在七絃中撫弄,漂亮得像是藝術品。
都說以曲觀人心,這話不假。
室內很靜,沒有雨聲喧擾,琴曲中透露出的弄琴者的人愈加明顯。
孟懷曦放下香箸,鏤空金蓋叩在蓮花樣香爐上,淡雅的香霧裊裊騰空。
半闋畢。
戚昀手壓琴絃,抬了抬下巴,喚道:「過來。」
他撫琴時和平常不一樣,總是穩重不見,輕狂有餘。
孟懷曦卻覺得這樣的他格外迷人。
她從前聽說過,那個意外病逝的戚世子是個十足的紈絝子弟。
若是他沒有經歷過這樣多的風雨,平安順遂地在公侯之家長大,打馬過長街時,怕也會擲果盈車,俘獲一眾芳心。
孟懷曦有時候會忍不住想,要是沒後來的變故,說不定他會早早上京來,作為異姓王家裡的小公子,她那時最是愛鬧愛玩,鐵定拉著他吃遍上京,玩遍上京。
這樣一來,上京就有兩個小霸王,說不定還會讓她父皇頭疼上好一陣。
等到進學的日子,她鐵定會想著跟他一塊坐,她那時不大愛上課,興許還會在他耳邊嘰嘰喳喳瞎唸叨午膳吃什麼、晚膳又吃什麼。
孟懷曦沒忍住噗嗤笑了聲,上書房的夫子怕是會遭不住。
「醒神。」戚昀忽道。他聲音沉穩,是上位者獨有的聲線,彷彿萬事盡在掌握。
戚昀伸出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過了會兒,五指蜷住呈抓握狀。
像是想把她腦子裡胡思亂想的東西都抓出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