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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弋良將那竹笛橫在兩手間,又用手指對準了按孔比劃了幾下,心中暗自把曲譜回想了一遍。
許弋良留洋的時候年紀小,接觸的西方藝術便更多些,原本喜歡的樂器都是鋼琴、梵婀玲之類。那一年他們大學搞學生話劇比賽,他們學社偏偏立志要做一部有古典氣質的,便機緣巧合地排了幾折昆戲。因許弋良學過一段時間長笛,便交由他承擔笛子的大任。許弋良雖然沒有正經學過,但好歹觸類旁通,也算順利演下來了。
誰知今日在這裡派上用場。
許弋良對俞月三笑了笑道,&ldo;我會的不多,許久不練還有些生疏,你別介意!&rdo;
俞月三愣了一愣,只覺得眼前此人笑容和煦,語氣柔緩,叫人如沐春風。跟那些趾高氣昂,銅臭熏天的有錢人很不一樣。
許弋良又笑,&ldo;怎麼不說話,我會吹幾段《牡丹亭》,要不您就將就著唱一段?&rdo;
&ldo;成!&rdo;俞月三笑了一笑,露出一排整齊的白瑩瑩的牙來。
在座的幾個賓客都是商界有些頭面的人物,雖不認識許弋良,但多少同他父親打過交道,看他此番同戲子同奏合演,紛紛搖頭覺得不成規矩,有傷體面。有幾個甚至在下面私語起來,說許弋良專好這口,捧的就是現今正當紅的名伶白憐生,還曾為他一擲千金,險些與家裡鬧翻。
張有誠長長嘆了口氣,心道今日不該帶他來了,此人骨子裡天生三分魔性,總時不時透出股放誕不羈的混意來。張有誠看了沉默不語的馮會長一眼,如今也沒別的法子圓這個場子去,便也不多插手,由他去了。
許弋良同俞月交換了一個眼神,便抬起手將竹笛放在了嘴邊。
笛聲悠揚,清脆婉轉,是一個《醉扶歸》。俞月三聞音抬起右臂,三指拈扇,只一個眼波流轉,分明就是個娉婷的杜麗娘。
&ldo;可知我一生兒愛好是天然&rdo;。柔情款款,風致楚楚。
&ldo;他牡丹雖好,那春歸怎佔得先?&rdo;孤芳自傷,百轉柔腸。
&ldo;甚良緣,把青春拋的遠。&rdo;纏綿悱惻,哀嘆痴怨。
&ldo;最撩人春色是今天。&rdo;溫柔繾綣,醉心蕩漾。
&ldo;生生死死隨人願,便酸酸楚楚無人怨。&rdo;痴痴艾艾,如泣如訴。
&ldo;甚西風吹夢無蹤。人去難逢,須不是神挑鬼弄。在眉峰,心坎裡別是一般疼痛。&rdo;
人常道&ldo;絲不如竹,竹不如肉&rdo;,許弋良的笛子吹得著實不怎麼好,有幾個音甚至吹錯了,可俞月三的聲音卻好似長了細小的觸角一般緊緊纏繞在那笛聲上,一詠三嘆,嗚咽婉轉,好像他就該是那奼紫嫣紅裡的一隻驚鴻,落入那設計好的溫柔陷阱,一場春夢影無痕,眼前又只剩斷壁頹垣。
許弋良吹到後面,甚至忘了此時此刻他是個琴師,連曲譜也顧不上想,完全靠著指尖的記憶和俞月三相附相和,相纏相繞,好像他們天生合該共演這麼一曲似的。
下面聽戲的爺們總歸是對昆戲沒有興趣,他們聽了這兩句便不耐煩,覺得不甚熱鬧,卻也不好當眾叫許弋良下不來臺,各顧各的說笑玩樂,紛紛自便起來。房間內一時變得有些嘈雜,可那陣陣紛亂中,總有一笛一歌,似有穿牆透壁、直衝雲霄之力,從那汙濁俗艷中拼死掙脫出來,拔出一株高昂雪白的玉蘭。
杜麗孃的痴戀化成絕望,變成一隻有情又似無情的手,牽著他的滿身經脈飛舞飄揚,又從他胸口生生捅了進去。此時的許弋良已化身那戲文中受人一生愛眷卻又姍姍來遲的柳生,看到夢裡已經化塵化土的愛人,一顆不上不下的心好像被人揉碎了,捏爛了,透出血,滴出汁來,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