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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斯萊夫與席琳這段家喻戶曉的故事中,有一個場景我和黑曾詳盡地討論過。胡斯萊夫的朋友夏波,一心想撮合胡斯萊夫與席琳。有一天,席琳與宮廷裡的女伴們一同出遊鄉間時,夏波偷偷地在她們坐下休息的林子裡,懸掛了一幅胡斯萊夫的畫像。在美麗的花園裡,看見掛在樹上的英俊的胡斯萊夫的畫像,席琳立刻墜入了情網。許多繪畫都描繪出了這個瞬間,這個細密畫家們所稱的&ldo;場景&rdo;,刻畫出了席琳仰頭凝望胡斯萊夫的相貌時,臉上驚喜與愛慕的神情。當黑與我父親一起工作時,見過這幅畫許多次,也曾經看著原畫比照臨摹過一兩次,畫得和原畫一模一樣。愛上我之後,他為自己又臨摹了一幅,但是在胡斯萊夫與席琳的位置上,卻畫下了自己和我‐‐黑與謝庫瑞。如果人物下方沒有加上名字標示,只有我才認得出畫中的男人與少女是誰,因為我們偶爾開玩笑鬧著玩的時候,他會以同樣的方式和顏色畫我們:我一身藍衣,他一身紅色。好像怕這樣還不夠似的,他還在胡斯萊夫與席琳的畫像下方寫下了我們的名字。他把畫放在我找得到的地方,然後跑掉了。我還記得他從旁偷看了我見到這幅作品之後,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我非常清楚自己無法像席琳那樣愛他,於是佯裝不知情。夏天,為了驅散炎熱,我們喝著冰涼的酸櫻桃蛋奶,裡頭加入了聽說是遠從冰雪覆蓋的烏魯山運來的冰塊。就在這樣的一個夏日夜晚,在黑回家之後我告訴父親,黑向我示愛。當時,黑剛從宗教學校畢業,在遠郊教書;同時,更多像是基於我父親的堅持而非他自己的意願,黑正試圖在位高權貴的納依姆帕夏那兒謀求職位。但在我父親看來,黑太不上心了。父親整天為他發愁,想讓黑到納依姆帕夏手下謀個一官半職,至少從一個書記員開始做起,但父親抱怨說他自己顯然不夠努力,也就是說,黑盡做些沒腦子的事。當天晚上,聽見我提及黑和我的事後,父親宣佈:&ldo;沒想到他把眼光放得更高,這個窮外甥。&rdo;接著,不顧我母親在場,他又說:&ldo;沒想到他比我們想像的要精明得多。&rdo;
我傷心地憶起接下來幾天父親的作為,我如何避開黑,他又如何不再來我們家,甚至都不來我們街區,不過我不打算解釋太多,不然你們會討厭我和父親。請你們相信,我們別無選擇。在這種情況下,理智的人會立刻明白,無望的愛情怎麼樣都是絕望,他們會在明白了心中那條非理性的界線後,快刀斬亂麻,禮貌地宣佈:&ldo;他們認為我們門不當戶不對。&rdo;我們也是這麼做的。我母親也說過好多次:&ldo;至少別傷了這男孩的心。&rdo;母親稱之為&ldo;男孩&rdo;的黑,當時二十四歲,而我只有他的一半年紀。由於父親把黑的示愛看作是一個無禮的舉動,因此他可能有意沒有滿足母親的願望。
當我們聽說他離開伊斯坦堡的訊息時,儘管還沒有全然忘記他,但我們已不再去想他了。因為許多年來,我們都沒有再從任何城市聽說他的任何訊息,我心想可以留下他畫給我的圖畫,作為我們童年的回憶及童年夥伴的信物。為了不讓父親與我後來的軍人丈夫發現這幅畫,惹得他們生氣或嫉妒,我仔細塗掉人物下方的名字&ldo;謝庫瑞&rdo;與&ldo;黑&rdo;,讓它們看起來好像有人不小心在上面滴上了父親的哈桑帕夏墨水,意外發生後再刻意畫成花朵掩飾。既然今天我已經把這幅畫還給他,你們之中那些因為我在視窗向他現身而看不起我的人,或許會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或許會重新考慮考慮。
十二年之後他突然出現在我面前,我在視窗多呆了一會兒,沐浴在晚霞的深紅餘暉中,虔敬地望著花園在這種光芒中逐漸變成淺紅色,繼而再變成橘紅色,直到傍晚的寒意把我喚醒。外頭沒有風。如果街上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