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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牙一彎掛在樹梢頭,這夜地月色格外清朗,蘇簡踱步走出客棧。
「宮主——」
身後有人喊他,不用回身也知道,這樣歡快的調子一定是蘇小山。小山氣喘吁吁地追上來,「宮主,這麼晚了你要去哪兒?」
本也不知要去哪裡,只是隨心四處走走。可被他這麼一問,腳步忽然有了方向。蘇簡頭也不回地答:「雲山寺。」
「去哪兒幹什麼?」蘇小山驚疑,「宮主,你不會又拋下我吧——」
說是去雲山寺,其實不然。繞過寺廟另有一條下山的路。沿路走左轉,可見青竹精舍掩映在蒼蒼山間,安然如紅塵之外的仙居。近三年前,蘇簡就是在這裡與華商打過一場,那時候,華商眼裡有波瀾壯闊的憤怒,咬牙厲聲:「你不如問問自己,問問蕭家人,到底做出了什麼好事?!」
這樣的苛責來得太過莫名。蘇簡與蕭家從來誓不兩立,又怎會與之為伍?不過,當時的他也並無精力去弄清事實,滿心滿眼全是怒氣,氣那則沸沸揚揚,人盡皆知的流言——流雲莊的三小姐,跟江南神醫華商私逃了。
夜深沉,月牙爬上中天,明晃得搖搖欲墜。蘇簡立在丈尺開外,望著那個精舍,忽然想弄明白這些年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月出東山,清清冷冷得格外喜人。穆情不知道蘇簡會來,她推門而出,只為看一眼月色,卻不禁看到清俊如月的人。她訝異得手心都出了汗,問道:「你怎麼來了?」
彷彿直到這時,才慢慢有酒意上頭,醉的是人,微醺的是往事。蘇簡想起三年前,於是沒頭沒尾地答:「那時候,我到處找你。」
「我知道。」穆情別過臉,輕聲說。
「為什麼,不見我?」
「蘇簡,不要問了。」
可是蘇簡卻笑得惘然。淡泊隨和如穆情,到底要下怎樣的決心,才會對一個人避而不見?這樣的困惑在心裡蟄伏了太久,久到長出刺,他艱難地問:「你就……這麼恨我?」
三個月的和睦相處忽然化成飛灰。時間彷彿回到三年前的殘忍,三年前的訣別。人與人之間一旦有了傷害,時間的再綿長也抹不去它的印痕。
可是,三年後終究不是三年前了。華商從精舍裡走出來,將披風披在穆情肩頭,然後對蘇簡笑道:「蘇公子,不進來坐?」
蘇簡的目光有一瞬間的空洞。心中突生的荒蕪感,像是戎馬倥傯後,轉身看見昔日殺伐的疆場早已長滿荒草。
他沒有說話,只是笑了一下,慢慢轉身走了。
除了第一次相遇,穆情很少在蘇簡臉上看到這樣的笑容,如此無害,簡單到落寞,就像被拋棄的孩子。她覺得很難過,儘管表面依舊波瀾不驚。
「你覺得,我和他像嗎?」蘇簡離開許久之後,華商忽然問。
穆情不答。
「我一直以為我比他好。桓公子的傳人,他算半個,我卻是嫡傳。他暮雪七式練到第六式便裹足不前,我卻練到了第七式。他半生顛簸,被仇恨禁錮,而我逍遙自在,隨心而動。但是我有一樣不及他。」華商轉過身,定定地看向穆情,「我從來不能左右你的情緒。」
其實華商與蘇簡的相像之處,又何止於此。同是溫潤清雅的人,同是心機似海的人,同是天縱奇才,同有錚錚傲骨。只是,蘇簡真的及不上華商,不如他的曠達,他的隨性。蘇簡總是拘泥於一段無法忘卻的過往,從而令自己變得時而乖張時而冷漠,傷人傷己。
只不過,這個世間對好與次的劃分,從來不是涇渭分明。以俗世的條條框框來推斷一個人在情義上的抉擇,實在乏善可陳。
因此,當穆情拉扯出那樁泛黃的往事,還假以辭令地搪塞「是我虧欠他」時,華商突然就憤怒難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