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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黃口小兒踩到我們頭上,散出這些流言風語,就是為了看你們內鬥,他們再趁虛而入,打得你們措手不及,」蘭赤阿古達緩緩擦拭長刀,刀鋒溢位寒芒,「如今重擔落在你們肩上,你們需得同心協力,做那翱翔於天的雄鷹,為我北夷開疆擴土。」
兩人忙伏地大拜,恭恭敬敬應下,自去招攬收拾兵馬,預備休養生息一段時日,再大舉進攻過去。
蘭赤阿古達摩挲長刀,狠狠向下揮動,肩背用力胸中激痛,咳出一口黑血。
他咬緊牙關,眼底冒出血絲,那馬兒的蠱物至陰至毒,即便用藥勉強壓下,也只是延緩頹勢,如今他已是強弩之末,昔日健壯的臂膀冒出青筋,血流在皮下翻湧滾動,欲要破體而出。
帳簾掀開一角,老圖真彎腰弓背進來,默默伏在地上。
「可汗無需煩憂,」老圖真嗡嗡吐息,「我已將赫鍾隱一事告知景明,他敗於陳靖手上,陳靖果然沒有殺他,眼下他被擄進將軍府裡,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是這樣麼,」蘭赤阿古達收刀回鞘,寒光掩於目中,「若那黃口小兒殺紅了眼,將我兒斬於刀下,那該如何是好?」
帳外寒風蕭瑟,扯得帳簾簌簌作響,老圖真跪得更深,如同一道長影,融入帳簾之中:「可汗大可放心,據探子來報,那赫鍾隱曾是陳靖的先生,而自景明離開將軍府回到這裡,這些年來陳靖仍未娶妻,府裡連丫鬟都沒有的。」
「呵,真是步步為營,下得一手好棋,」蘭赤阿古達笑道,手中長刀出鞘,橫在老圖真頸邊,向內碾壓下來,「本汗倒要再問你一遍,當年那馬兒開啟囚牢,你們族人四散逃開,隱姓埋名了此殘生,為何你執意留下,甘願輔佐本汗?」
狼頭高懸於空,赤紅雙眼直直落下,落在老圖真背上,老圖真緩緩起身,撐開樹皮般皸裂的唇角,小心翼翼答道:「可汗可曾聽聞過海市蜃樓?」
「自是有所耳聞,」蘭赤阿古達笑道,「與本汗有何干係?」
「巫醫族活在世外桃源之中,不願理會世事,這便如海市蜃樓一般,終究難以長久,」老圖真彎折脊背,畢恭畢敬吐息,「外面戰亂數年,生靈圖炭遍地餓俘,巫醫族遲遲不肯出山,已是背離組訓,冒天下之大不韙了。即便可汗不來山裡,日後我也會出來,尋一位明君輔佐,助他成就大業,還天下一個太平。」
「那你為何執意效忠本汗,」蘭赤阿古達道,「本汗性情暴戾好惡弒殺,你口中的明君便是這樣?」
蘭赤阿古達咄咄逼人,老圖真出了一頭冷汗,脖頸垂得更深,脊背微微顫抖:「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菩薩身邊仍需修羅護法。這些年來可汗南征北戰,收復諸多部落,北夷如今人丁興旺,牧草豐裕牛羊成群,老弱婦孺得以安心度日。若能一舉入主中原,平息各處戰亂,令天下人歸順可汗,那人人皆可安居樂業,老朽也算得償所願不違族訓,為天下謀福祉了。」
「可汗,古語說世上諸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老朽已是風燭殘年,願為可汗肝腦塗地,」老圖真汗如雨下,脊背縮成一團,斗篷罩在背上,如同一座幕簾,將他籠罩成團,「萬望可汗明鑑。」
焦糊味道隱隱飄來,帳中一片寂靜,火苗跳躍起來,燃出嗶啵輕響。
蘭赤阿古達仰頭長笑,笑聲盤旋開來,震飛林間鷹鳥,落葉如雨而落,被疾風吹到河中,隨湍急水流湧走。
「出去罷,」蘭赤阿古達擺手,「本汗要歇息了。」
老圖真悄悄鬆了口氣,僵直脊背鬆弛開來,他伏地後退幾步,剛剛轉身走到帳邊,忽聽可汗喚道:「你看這是甚麼?」
老圖真聞言轉頭,下一刻寒光一閃,喉間嗬嗬作響,血線如湍急河流噴出,咕咚咚如同雨幕,淅瀝浸透半身。
「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