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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三,氣度不凡,那些林立的峭壁,五花八門,好看得像是人工鑿出來的。如今的鸛山,松柏成林,芳草如茵,亭臺樓閣,高低錯落,加上歷代名人留下的詩詞書畫,常常引來一批又一批遊客,總算替無名無譽的銅鎮人長了一口神氣。
從鸛山腳向北去一里路,有個簇簇新的院落,是縣越劇團方才啟用的新場子,一幫戲子文人天天湧進湧出,提著脆生生的嗓子,說著嬌滴滴的普通話,常常弄得些許外鄉人的眼目跟通了電似的發亮,閃爍。個別毛頭小夥子還專心變了法子地想混入院內,看個滿足,卻總是受挫。因為守門的小夥子也是從鄉下來的,這就有兩個不好,首先他能識得破你是鄉下人,其次他現在是城裡人了。這後一條是最緊要、最管作用的。其實,對鄉下人最刻薄的往往是這些“城裡人”,這些人說是城裡人,可到真正的城裡人面前,又似乎是個鄉巴佬,從來擺不成威風,只有在真正鄉下人面前,才能搖擺城裡人的威風。對這個守門的小夥子來說,平日裡可以這樣擺擺城裡人威風的機會實在很少,所以有了他是決不會放過的。但你要聰明,看透了他心思,給他一份城裡人的威風(也就是給自己一臉鄉下人的卑微),他肯定也就讓進了。畢竟,劇團不是什麼機要軍團,小夥子裹的像警服的制服也不是真正的警服。
從大門進去一直向東,盡頭幽著一片不是很盛的水杉樹,零零散散地立著,當中還置了一些石頭的桌椅條凳,倒是個不錯的落腳處,早早晚晚吸引了一些休閒或練身或習功的人。一把胡琴,天天在樹林間嗚嗚啦啦的,唱得跟哭一樣,初始聽來,心裡不免欠欠的。但聽久了也就不以為意了;劇團人對這琴聲早木得跟沒一樣了。
02
華玲是一個文文靜靜的姑娘,在劇團演出隊當演員。華玲的身材是沒人能比的,頎長而不瘦,豐滿而不胖,窈窕得就跟是專心修捏過的。華玲的膚色也是沒人能比的,潔白細嫩,水靈靈的,好似一刀剛出槽的熱豆腐,經不起稍微碰動。有著這等生相的人天生是讓人看的,所以,雖說華玲是個鄉下人,但憑著這生相,最終到劇團來是不奇怪的。那年,劇團到鄉下選演員,華玲啥不憑,就憑這身樣,把幾個已經被別人物色甚至工作做好的候選人都頂落了,一路平坦地走進了在鄉下人看來像天堂一樣的劇團。
剛到團裡一陣子,華玲扎一根《紅燈記》中鐵梅的獨辮(又粗又黑),天天幽幽靜靜地插在一群預備生中,大氣不出,獨來獨往,靜得跟團氣似的,老師提問她,人沒站出來,潔嫩的臉孔先紅了又紅;費老大勁站出來後,只見她嘴巴翕翕動動,卻不見發出聲音。老師說,你這樣怎麼上臺演戲——話沒說完,她臉上的淚已滾成行。不知是鄉下人水分足,還是什麼緣故,華玲的眼淚總是又大又圓,跟蠶豆一般,滴在地上有著暗暗響聲。老師說,現在哭是沒用的,要你演哭戲時再哭吧。她就不哭了。但等下了課,她又會鑽到廁所或是哪個角落裡哭上一陣子,好像是為了把剛才掐掉的哭續完似的。她的這些個樣子:膽小,木訥,自卑,經常掛起眼淚,把老師話當聖旨一樣聽從,以及在學習上過分刻苦的認真勁(但學業卻沒有應該的上乘),最終都成了同學甚至有個別老師輕看她的證據和把柄。不但別人小瞧她,就連她自己也瞧不起自己,因為和同學們比,她短缺的東西確實太多太明顯了。到三個月學習的後期,華玲幾乎都有點兒自暴自棄了。她知道,等學習結束後,有人將被錄用留下在劇團,也有人將被不幸淘汰,哪裡來回哪裡去。她想,等待自己的肯定是淘汰的命,那時候,她就得重新回去鄉下,重新去編織她的草鞋。不過,她似乎想好了,這次回去她不想再編草鞋,而是想買臺縫紉機學做衣服。這當然比編草鞋要強得多,但買縫紉機的錢去哪裡找,她心裡一點底都沒有。也許這又是一場空歡喜,就像這次學習。一想到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