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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阱
我們在途中行了多日,安姑姑一直不怎麼說話。
路上,我們一直避開大的城鎮走,也很少停下來休息。安姑姑總是給我準時地送來食物,自己卻沒怎麼見吃東西。
我心中所思紛繁複雜,寧願去目睹一切,也不想向她詢問一個字。
我們快到赤京城的時候,在郊外的一片樹林,被人攔了下來。
正值酷暑,茂密的葉子擋住了烈日,林間吹著微微涼爽的風。
我掀起簾子看向前方,坐在馬上的男人,威風凜凜,抬著倨傲的下巴,一雙眼就像在外行獵的野獸。安姑姑站在馬車的旁邊,對著那個人,跪了下去。
這一刻,不用誰來告訴我真相。
他帶來的人,一身羽林軍的裝扮,對著我齊刷刷地跪了下來。他的嘴角,有一絲殘忍而又嘲諷的笑意,像是造物的天帝。我淡淡地下馬車,撕裂襯裙的一角,纏在手臂上,“霍將軍,引我進京吧。”
他有些意外,從馬上跳了下來,仍是尋味地看著我,“公主居然一點都不意外?”
“你們拿王家,拿謝家,拿秦家的人來威脅我進京,難道就是為了我的意外嗎?”我不卑不亢地說,“不過,未必能如你們所願。你們不能殺我,同樣的,李悠也不會為了我來。而無辜的人……”我看了跪在一旁的安姑姑一眼,“放了吧。”
“哈哈哈哈。”霍羽拍了兩下掌,俯身看我,“公主,看來臣以往稍稍低估了您。先皇和先皇后,總算沒有白疼您這個孝順女兒一場。來啊,我們恭迎金玉公主入京!”
“是!”鐵甲金盔,銅牆鐵壁。
直到重新坐在馬車裡,我才咬唇讓淚水肆意地落下來。
終究印證了我在路上所做的最壞的打算。我一直在祈禱,一直在期望,祈求結局能比我想的好一點,哪怕只是一點點。當初在赤京的時候,父皇交代了我那麼多事,卻從來沒有提我孃的歸宿和安排。在那個藏在我娘做的香囊裡面的絕筆書上,他也隻字都不提。原來,是早就料到這結局了。
皇宮,還是我離開時的皇宮,但人人縞素,幾里白綾。霍羽在前面走,我踩著沉重的步子跟在後面。宮人們看見我,又驚訝又同情。
我離開的時候,雙親還健在,再回來的時候,只有冰冷的靈堂和滿堂不知真假的哭聲。
我穿過匍匐在地上的人群,朝靈堂正前放置的蒲團跪了下去。
空洞的感覺從四肢一點點地湧向大腦,我直視著令牌上死氣沉沉的金漆,全身的溫度都在散去。意識要比這空蕩蕩的靈堂更虛渺,呼吸像被巨大的力量排擠到體外,每一下都要耗盡全身的氣力。我只能握緊拳頭,不讓手心的冰涼持續,並咬牙一遍遍地告訴自己,這是事實,哪怕有連嚎哭都發洩不了的悲痛,也要去面對。
只有在失去的時候堅強,才不會失去得更多。
我撩開白色的帳布,走到後堂,沒有人敢阻止我。
高臺上供著兩座靈柩,白燭光環繞。我拖著步子走上臺階,低頭看正在沉睡的兩個人。
一個面容安詳,一個貌美如花。
黃色的帝后服,龍鳳和鳴,卻在燭光的照耀下,晃疼了我的眼睛。淚水,像是絕了堤般湧出來。我伸手握著那已經沒有一絲溫度的枯槁老手,輕輕地說,“父皇,我是小六,我回來看你了。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吧?你怎麼不等我呢?答應你的衣裳和糖人,我還沒親手交給你呢。”
他躺在那裡,一動不動,再也不會睜開眼睛。
我終於控制不住滿腔的悲痛,哭出聲來。我用力地抓著靈柩的邊沿,指甲紛紛斷裂,扎進指尖。我狠狠地,狠狠地想要控制住滿身的顫抖,想要控制住衝破喉嚨的嘶吼,可是除了衍生更多的痛,什麼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