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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那家小旅館門口停下。你上不上去?她問。地眨動,依稀有股挑釁的意味。他感到一滴汗水順著脊背滑進褲腰裡,像是冰做的,讓內臟都顫慄起來。
她叫他過幾分鐘再進去,他在拐角的樹蔭裡站著,像是第一次要去殺人放火的匪徒,手背的青筋漲滿了空氣似的,一陣一陣發酸地疼。
他滿懷敬畏地踏上老舊的瓷磚地,像個覲見皇帝的平民,左右全是舉著矛戟的侍衛,眼睛只能盯著腳下的那塊方磚。逃脫了前臺,他幾乎是狂奔著上樓,在樓梯上險些摔一跤。
房間窗戶大開著熱風,湧動蔥蘢的樹冠玻璃似的閃閃發光,狹小的屋子忽明忽暗。他慢慢走到床邊,一陣熱風卷進來,鼻腔裡像灌滿了沙子,幾乎讓他窒息。黎真本來坐在床邊,一下子站起來,隔得那樣近,幾乎貼到一起。他忽然發現她臉上長著十幾粒細小的雀斑,身上不時傳來一股潮濕的香氣。
你出了好多汗。她說。
他不說話。
她搗了他胸口一拳,像他倆平時胡鬧那樣。喂,我跟你說話。
他就也像平時那樣,毫不留情地揉亂她的頭髮。她尖叫著跳到床上,伸腳踢他,兩個人滾成一團,最後都被被子纏住了手腳,索性並排躺下來。
你怎麼沒談女朋友?她忽然問,明明這麼帥。
他說她八婆,被她狠狠揪了一把臉頰。
你有沒有做過那種事?她小聲問,聲音又輕又快,像一隻受了寒的雛鳥。
秦淮遲疑了一陣,突然間明白過來,睜大了眼睛看她。她臉紅了,同時咯咯笑起來,你不會連親都沒親過吧?
瞎說什麼,他騰地坐起來,你敢親我嗎?
有什麼不敢?
那你來啊。
他抬起下巴,黎真一翻身跪坐起來,氣勢洶洶地湊上前。她的個子只到他的鼻尖,這時卻高他一截,影子全落在他臉上,不知怎麼的,他忽然覺得她異常高大,像情丨欲門前高舉神斧的巨人,猛地斬下了他的頭顱。
兩人慢慢分開,呼吸吐在對方臉上,她飛快地轉動了一下眼珠,猛地把他一推。起開,我要睡午覺了。
熱風從他的後頸吹來,耳朵彷彿要融化了。他重新在她身邊慢慢躺下,她遠遠地縮在床邊。他拾起一綹她落在枕頭上的長髮,輕輕地扯了扯。她卻一動不動,好像已經陷入了夢鄉。
他比她先醒。她走出旅館,遠遠望見他站在街角抽菸,盯著自己夾煙的手出神,地上散著幾個踩扁的菸頭。
你菸癮真重。她說。
他沒有回答,彈了彈菸灰。
後來他不怎麼跟其他男生一起討論女人,更喜歡一個人呆著抽菸,陶醉地注視著自己的手。他最近夜裡睡覺時常骨頭疼,也許這是個好兆頭。他的手好像變大了一些,快要趕上那幾個男老師了。
黎真叫他出來那天是十月底的一個傍晚。她一見他,就說要借錢。他被數目嚇了一跳,問出了什麼事。黎真不肯說,被他逼得急了,突然大哭起來,說自己懷了孕。她最近總是不舒服,一個姐姐問了她,然後買了東西回來叫她測。她之前那個男朋友在撞球室上班,接了她的電話後就不知去向。
「孩子不是你的。」陳可南打斷了他,彈落了積得長長的一截菸灰。「沒做丨愛不會懷孕,這是常識。」
「我知道!」
秦淮突然惱怒起來,瞪了他一眼。陳可南做了個投降的手勢,「我以為你不知道。學校裡又沒有性教育課,我聽說有的小孩以為接吻就會懷孕。」
秦淮並沒有被這個玩笑話逗笑。他抿著嘴唇,沉默了很久,說:「我只是很後悔。我只把錢借給了她,但是沒膽子陪她去。我在醫院門口等她,她一進去我就跑了。」
第3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