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誠告解(第1/4 頁)
楊爾慈是個直覺很敏銳的人。
就像她最後一次見父親的那一天,她就感覺到父親似乎要離她而去了。
她還記得那天刮很大的風,父親穿了件灰色的呢子大衣,久違地給她做了她最愛吃的奶油燉雞、杏仁巧克力派和紅菜湯,平時他會覺得這些食物熱量太高所以不太願意做。
但那天楊爾慈的學習壓力大,很忙,沒有時間坐下來好好吃,所以匆匆離開。
父親那天很反常地說了很多的話。
[最近空氣很髒,出門的時候都要記得戴過濾口罩,注意保養眼睛,能多休息就多休息,別讓自己太累。]
那時候她並沒有太把這些囑咐的話放在心上。
[對了小慈,你還記得我之前把信託基金和存款電子密碼存在哪兒了吧,我一下子想不起來了。]
她太趕時間,所以只是臨走前毫不在意地對父親轉述了一遍。
等到楊爾慈終於忙完,從學校回家的路途中,才忽然覺得不對。窗外是漫天的霓虹,令人目眩,她的腦海裡卻一直浮現著父親送她出門的表情,他的動作,和一些不同尋常的細節。
明明父親的記性是最好的,為什麼會不記得?
楊爾慈匆匆趕回家,家裡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只有之前在桌上的飯菜換了位置,被放到廚房進行保溫。
她直覺父親是走了,所以她找遍了所有父親可能停留的地方,聯絡了她所認識的父親的每一個熟人,都得不到下落。
家裡的存款和財產都好好保留著,似乎是為她準備好的,楊爾慈一個人站在廚房,一口一口吃掉了父親燉的紅菜頭湯,紅紅的,令她想到了母親。
當時母親死的時候,吐出了好多好多的血,就像這碗湯一樣。
小時候的她已經經歷過母親的離去,一直以來都和父親相依為命,她不明白父親也要離開,他甚至沒有給她一個解釋。
這麼多年來,楊爾慈獨自長大,因為缺乏安全感而變得沉默寡言,只做對自己有利的事,精確而果斷,她從來沒有放棄調查父親的失蹤,為了找到他,不惜想盡辦法進入父親之前工作的公司,但離奇的是,她找不到任何關於父親的記錄,就好像被人為地刪除或隱藏了。
但她發現了許多有關父親的研究成果,這證明了父親的確曾在沙文工作過。
越來越多的秘密,越查越多的失蹤者,讓楊爾慈無法收手,當她知道聖壇的時候,也義無反顧地投身其中,她相信越危險的地方,就越有可能找到自己的父親。
她是這樣認為的。
和當初被父親獨自留下的時候一樣,此時此刻的楊爾慈有一種消極的預感,安無咎要單獨對她說的,應當不會是什麼好訊息。
她把安無咎帶去了這棟樓的天台。和夜晚不同,這座城市的夜晚被黑暗覆蓋,被霓虹渲染,再破敗的地方也都可以被隱藏,可以視而不見,但天一亮,在陽光底下,任何汙垢殘缺都無所遁形。
空氣灰濛濛的,安無咎站定,面對楊爾慈開口:“在上一個遊戲裡,我們遇到了你的父親。”
楊爾慈挑了挑眉,她伸手在自己寬大而陳舊的西裝外套口袋裡摸索什麼,最後磨出一包香菸。
“然後呢?”她給自己點了一根,放到唇邊,看起來有些冷漠,又些無所謂。
不願面對的好像變成了安無咎。
他垂著眼,低聲說:“我們被聖壇分到了不同陣營。”
安無咎抬頭,透過繚繞的白色煙霧看向她的雙眼,“其實可以這麼說,你的父親是因我而死的。”
他把責任全部推卸到自己身上,就好像這樣說,楊爾慈可以藉此發洩,可以接受她一直以來的努力最後化為虛有,可以稍稍好過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