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高亭不遠人自危(第1/3 頁)
她坐在床榻上,問青君五郎是否回來了,青君說,已經是在回來的路上了。
夜裡的蟬聲已經沒有之前那樣聒噪了,甚至徐徐清風都有些涼意,吹動著秦愚的衣袖,他在臥房門口停了一下,整理好心緒後,才走進了屋子。
床榻旁的燈火還亮著,垂著頭坐在床榻上的無憂聽到腳步聲,便抬頭看向立在門口的秦愚。
她眼眸無光,神色平靜,看著眼底一片猩紅的秦愚走過來。
他同樣強裝著波瀾不驚,只見無憂垂首坐在床榻上,烏髮自削薄的肩頭滑下,他掩飾著在望到無比消瘦蒼白的無憂時,那心如刀絞的滋味,走到床邊坐下。
“剛回來……”秦愚伸手抓住無憂的手,是那樣的冰,那樣的瘦。
這一霎那,悔恨與心痛瞬間凝成了比玉牽魂更加殺人無形的利器,直直的穿透了秦愚的心,擊碎了淚堤,他一把抱住了無憂,她卻像一張單薄的紙一樣,沒有力氣,沒有動作,好像他再用力一點,她也不會給回應,只會破碎在他的懷裡。
“對不起……”
“你沒有對不起我。”無憂的手放在肚子上:“也沒有對不起他。”她木訥的枕著秦愚的肩膀:“你竭盡全力了,是我們,命裡不該有他。”
“小悠……”秦愚用額頭抵著無憂的腦袋,他不敢看無憂的眼睛,只閉著眼,說:“你後悔來上京嗎?”
這一次,無憂沒有立刻回答,她想了半天,眼淚卻再沒有忍住的破碎而下:“五郎你想當皇帝嗎?”
她害怕,害怕凜冬永夜,害怕孤苦伶仃,害怕虛妄欺騙,害怕她什麼都沒有了的時候,人們拋棄她,害怕她什麼都有的時候,人們都要利用她。
她害怕秦愚想要當皇帝,有朝一日要放棄他的無憂,讓這個苦海女孤苦伶仃的鎖在他房門裡,過一輩子。
“我只想一切都好好的……”
無憂伸手攀上秦愚臉龐,看他自責悲傷的目光,看他愧怍心疼的神色,聽他要比她還要後悔的話:“那我後不後悔,又有什麼重要的?”
她勾了勾嘴角,淚珠卻掛在沒有顏色的嘴唇上。
已經不重要了。
無憂摟住秦愚,她害怕她的五郎離開她,她什麼都沒有,只剩下五郎,她在上京是個一無所有的人,原本富足的她被一點點掏空,如今她不能讓秦愚一點點陷入漩渦中,只有在秦愚身邊,她才能知道,自己是無憂,而不是在一聲聲苦海女裡,讓自己迷失下去,和這座荒唐的城池共沉淪。
可他們都說了謊,無憂後悔了,她多想和秦愚在金色的荒原上策馬奔騰,或者是碧浪白波的滄海航行,幽深翠綠的竹林道,刀光劍影江湖兒女,小橋流水隱匿歸田,而不是在這個陰謀和陷阱環環相扣的牢籠裡苦求相守。
他們不會著急要孩子,不會分開,可以去追逐快樂的瀟灑的任何天地之間的東西,去看美好的人間,而不是處處疾苦,公道全無。
秦愚不曾想做皇帝,可他看了太多人間的疾苦,他想讓天下太平河清海晏,他有抱負,他知道無憂也在為荒涼的世道痛心,他想要終結這個世道。
這個讓人妻離子散、權慾薰心、家破人亡、著魔發瘋的世道。
“誰能躲過呢?”嚴虞坐在榻上,屋外的陽光無比刺眼,屋內倒是一片幽暗,她對桌案對側坐著的無憂說話:“我也是皇后保下的,我現在什麼都不是。我還要謝謝秦艱,若不是我飽受他蹂躪,連坐時我還沒理由脫身。”嚴虞苦笑著,回想起嫁人前嚴棟叫她顧全大局。
或許從一開始,嚴棟就已經料到秦艱會有偷雞不成反蝕把米的一天,他不勸秦艱反而慫縱,便是想讓這個不成器的傢伙再無惦念嚴家的可能。
怎麼不再惦念?利慾薰心之人要麼死了,要麼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