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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她開始明白那些故事。

風疾，雨細，正午。遠方的天空被煙霧染得變了顏色，分不清楚哪些是狼煙，哪些是城池房屋點燃後的煙火。越過眼前這道山坡，那座熟悉的小城就在眼前。城已破，她是否還在？

汙血滲進盔甲的縫隙裡，全身都是黏黏的，跨下的瘦馬也已經氣喘吁吁。我拍拍它的脖頸，一夾馬腹，倒拖著槍，越過了山坡。這座小城向來城門殘敗，而此刻在我眼前，北門已經完全垮爆了，城內起了幾處火。我知道事情不妙，那些雜兵還是掃蕩了這裡。我不敢想她會怎樣，催馬入城。挑翻了幾個遊蕩的雜兵，城裡已經看不到活人，我隱約聽到呼喊聲從遠處傳來，穿城而過，就在南門外的十里長亭，十幾個鄉勇拼命地阻攔著上百個凶神惡然的潰兵，給後面黑壓壓的逃難人群爭取時間。我一眼就看見了她，鵝黃色的衣衫似乎沒有沾染泥塵，長發盤在腦後，面龐清澈而鎮定。我拖槍直行，後挺槍刺入陣中，槍花綻放，槍尾輕擺敲飛一支毫無氣力的冷箭，等我沖透敵陣，撥馬再回來時，清兵又復潰散了。我橫槍掃倒了七八個，聽見後面歡呼聲響起來，便收了槍，縱馬到她身旁。

&ldo;我帶你走。&rdo;

&ldo;你是誰？&rdo;她微微伸起臉龐，還是熟悉的眉眼。

我愣住，想到許是血遮了臉，用手抹了抹，不料手上的血更濃厚，這下臉徹底花了。

她卻已經認出我。說原來是你。似有欣喜，又似過於平靜。

&ldo;我帶你走。&rdo;我再次說，彎腰將她一把抄起，置於鞍後，瘦馬一抖，似要不堪重荷，我輕輕敲了一記馬股，向前飛馳而去。

她沒有掙扎，摟住我的腰，卻問：&ldo;又能去到哪裡？&rdo;

&ldo;安全的地方。&rdo;

&ldo;你單槍匹馬殺到這裡，很難吧？&rdo;她問。

&ldo;一點都不難。&rdo;殺透敵陣後疾馳一百八十里到此，人困馬乏，說不難是騙鬼。

&ldo;你受傷了嗎？&rdo;她又問。

&ldo;我身上的都是敵人的血。&rdo;我做豪邁狀大笑，笑了幾聲就啞了。挑翻近一百八十人，能不受傷就是神仙了，此時身上大大小小總有十數處傷，剛才彎腰把她抱上馬就痛得緊。

她是極聰明的人，就沒有再問下去。

馬背顛簸，她又抱得我緊了些。我從未想過能被她這樣抱著，儘管我身著輕鎧，左肋被她環住的地方還有道傷口，胸口依然激動得似有一團沸血在燒。

&ldo;你怎麼不問我現在是不是一個人。&rdo;她忽然說。

我心裡一緊，問：&ldo;那你現在是不是一個人？你一定是一個人的，否則你不會這麼跟我走。&rdo;

&ldo;我並沒有跟你走。&rdo;

我一愣。

&ldo;你能保護我嗎？&rdo;沉默了一會兒，她問。

&ldo;我當然能保護你。&rdo;

&ldo;所以便能這樣麼？&rdo;她問。

我又愣住。

&ldo;其實你也保護不了我。在這亂世，你又能保護得了誰？你在戰陣上。殺人厲害，自己卻也隨時會被殺死，你又怎麼來保護我。&rdo;

我語塞。

&ldo;今天謝謝你。&rdo;

&ldo;不用謝的。&rdo;我的心已經完全冷下來了。

我把她放在能看見城郭大門的地方，這裡算是後方，如果我們前線的戰陣不出大問題，那麼這裡就是安全的。我無法離陣太久，只能在此別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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