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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凝住了。她看向自己持針的右手,那手並無半點顫抖。文秀娟忽然意識到,原來自己竟然如此堅決!自己的生命之途,已經決然地往另一個方向去,不可能和姐姐重合一處了。巨大的悲哀攫住了她,這悲哀未必是對於姐姐,也未必是對於自己,而是對於此情此境,降臨於已身的命運。她淚如雨下,把針筒擱在床上,蹲下身子抱頭痛哭起來。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抬起眼來,淚目中看著姐姐,想起這些年來,文秀琳表現出的那些明確無誤的善意來,儘管,她一向覺得,這是愚蠢且毫無意義的善意,並且歸根結底是一種偽善。
也許就交給命運來決定。就像平時自己下不定決心時那樣,隨便想一句話,數手背上的骨節骨隙,數到凸起的骨節就去做,數到凹陷的骨隙就放棄。
姐姐你會不會死。骨節骨隙骨節骨隙骨節骨隙骨節。會死。
再試一次。
我要殺了你嗎?骨節骨隙骨節骨隙骨節骨隙。不要。
文秀娟發了會兒怔。
姐姐我對不起你。骨節骨隙骨節骨隙骨節骨隙骨節。骨節。
她慢慢地平靜下來,擦乾眼淚,轉過身,走向母親。
&ldo;媽媽,我要做壞事了。&rdo;
她頓了頓,又說:&ldo;媽媽,我不能要姐姐繼續活著了。她活著,我就活不下去,這個家裡,總是要有一個人去死的。媽媽,沒有辦法。媽媽,除非,你眨一眨眼睛。你現在眨一眨眼睛,我就放棄了。&rdo;
包惜娣的眼睛似睜非睜,並不完全閉著,留著一線,如同廟裡大佛的眼睛,無論你在哪個方向,隱隱約約地,都似在瞧著你。文秀娟懼怕過這雙眼睛,後來,慢慢地,沒有旁人的時候,她總是注視著它們,那裡面幽深黑暗,包含所有,卻又空無一物。她覺得媽媽就像是一尊神像,受著香火供奉,收納著人間許許多多的祈禱願望,景像森嚴,若打碎了,也就是一堆泥塊而已。她曾試著打碎過,雖然沒有成功,但也就此解脫了束縛,無所畏懼了。
文秀娟看著媽媽,慢慢平靜下來。她轉回身,走到床前,把姐姐的胳膊掰直,在臂彎處拍打了幾下,讓血管顯出形來,拿起針筒紮了進去,緩緩把所有的針液推進這具身體裡。
自始至終,她沒有看姐姐的臉。
收拾好針筒,出裡屋前,她又轉頭看了眼母親。一恍惚間,她覺得母親的眼皮似乎顫動了一下。
&ldo;媽媽。&rdo;她喊了一聲。
並無回應。
&ldo;那麼,您接著睡吧。&rdo;
4
有的時候,會覺得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麼選擇。人生是沒有選擇的,以為可以選擇走左邊,也可以選擇走右邊;以為可以選擇做,也可以選擇不做。但其實沒有選擇。明白這一點,才是真正的成熟吧。想清楚自己的路,想清楚自已想要的東西,然後就沒有選擇了。我最近忽然才明白了這一點。
或者,必須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有選擇權。在我來說是這樣的,對鈴鐺你,大概不是吧。鈴鐺你是有選擇權的吧,真是讓人羨慕。上次你信裡說,你在猶豫要不要上大學。對於我,這是沒有選擇的,而你有選擇,是因為哪怕不上大學,也可以有不錯的未來吧。你一直是走在世界光明面的,而我,則是掉在世界的後面,被世界的巨大陰影籠罩著的,正在努力地奔跑,才能和你站在一起,我沒有選擇的,只能向前跑,快跑,拼命地跑。
又是一年夏天,文秀琳高考前的最後一個夏天了。
文秀琳有點打不起精神。也許是因為夏天的關係,但總有那麼點古怪。妹妹讓她多休息,說就是前段時間讀書太拼了,身體才會吃不消。高二的期末大考文秀琳成績一般,按照她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