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經筵(下)(第1/3 頁)
朱翊鈞換了常服,改穿便服。同時吩咐宮人給三位大太監賜了座。
馮保等三人謝了恩,方才落座。張宏、張鯨都是屁股偏在小杌子上坐著,雙腿隨時準備著站起來,馮保卻是穩穩當當的正坐。
待坐定了,又指揮小內監將窗戶開了一條小縫,邊說道:“皇上寢宮地龍燒的熱了,需多放幾盆水,免得皇上燥熱——”說完起身,又給朱翊鈞張羅茶水,一副閒不住的樣子。
此類行為乃是他平時做慣的,自己並不以為意,但換了靈魂的朱翊鈞對比二張的作為,卻甚覺刺眼。
乾清宮總管曹太監笑道:“馮公公且寬坐吧,您老人家忙於國事,這點子事情我們自己做——總管您陪皇爺說話兒。”朱翊鈞也道:“大伴安坐。”馮保這才又坐下,內監奉上茶來。
二張均低眉順眼,一聲兒不言語。馮保看著朱翊鈞,笑著說道:“皇上真是長大了,想起皇上把奴婢當大馬騎的時候,這才幾年?今日經筵之上,皇上語驚眾臣,奴等看見了真是歡喜,老皇爺在天上看見了,也必是歡喜的——”說完紅了眼圈,幾乎要滾下淚來。
朱翊鈞見他神情不似作偽,心裡也回憶起幼年時光——卻像隔了層塗油的紙似的,僅剩下一團暈黃的暖意,具體情形卻記不起來了。強笑道:“此前多有累大伴,皇考以國事託付大伴,大伴還要精誠報效才是。”
馮保聞言,忙起身叩拜下去,口中道:“皇上不以臣駑鈍,臣敢不純心報效,竭盡努力!”朱翊鈞笑著點頭,叫他起來。耳聽他一會兒奴婢,一會兒臣的自稱,心中卻煩躁的很。
說話間,張誠回來了。傳達太后口諭道:“皇帝年紀小,雖在乾清宮批紅,但不可勞累了,馮保等悉心教導幾件事罷了,不可事事請示,免得皇帝勞心。”朱翊鈞肅立,馮保等人跪著聽了。
有了太后首肯,朱翊鈞吩咐搬三張椅子來,東西相對放在桌案前頭,讓馮保等人坐著辦公。
宮內自有明黃墊子的龍榻,放在桌子後頭,朱翊鈞對著馮保等坐了,慢慢喝茶吃點心,翻翻書。又讓人拿字帖來,練些大字。
這些奏章都被司禮監眾多內官按照輕重緩急分類好了,馮保等人做慣了的,拿著硃筆批的飛快。凡張居正貼黃的一律首肯,屬於呂調陽的,幾人看得稍微仔細些。待批了一會兒,馮保拿出一個奏章來,先讀了一遍(免得皇上累眼睛),卻是江西巡撫報上的年終總結題本——非緊急公務,摺子在路上走了近兩個月,讓朱翊鈞明白了這帝國的廣大,資訊傳遞的速度。呂調陽的貼黃寫的是:“知道了。”馮保代替朱翊鈞批示卻是:“知道了,爾新任巡撫,尋些妥當人幕僚,這題本到朕處已是二月初二。司禮監掌印馮保代筆。”
朱翊鈞聞言不由得笑了,心說這馮保還有些小幽默,語帶調侃涮了新巡撫一把。——這傢伙沒經驗,本來十月底要發出的題本年前才發且未發加急,忽略了距離因素。
待這個題本處理完,馮保繼續批別的題本,偶爾拿出來教導朱翊鈞的,都是些雞毛蒜皮的事兒。雖然事兒小,但有些奏本寫的又臭又長,也難為內閣和司禮監諸人一個個看將來還不生氣。朱翊鈞注意學習批紅的語氣用法,學的飛快。
因天色近黃昏,宮殿內光線逐漸昏暗,曹總管吩咐掌燈。待宮燈掛起,粗如兒臂的牛油蠟燭點上,殿內明晃晃的,曹總管又吩咐傳膳。朱翊鈞用畢晚膳,離席後說道:“大伴每過來吃飯吧。”
馮保等人依禮說道:“奴等不敢在皇上面前用飯,恐汙聖目。”
朱翊鈞被這禮制煩透了,說道:“你等自在吃飯,朕去殿外消食去,待朕回來,再看。”說完帶著張誠等,披上大氅出去了。
這皇帝在宮中走動,眾人忙眾星拱月般圍了過來,掌燈的、拿熱水的、拿手爐的、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