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章 拿問(第1/2 頁)
萬曆十五年的冬天將比所有的年份都要冷。沈一貫在離開副總理大臣府邸的時候,鬍子邊因為呼吸很快就凍上了冰碴。
空氣中瀰漫著煤煙的味道,帶著質樸的辛辣,如同沈一貫看不起的大頭兵,莽呼呼的經常分不清左右,卻又帶著對生命的威脅感。
街邊幾個錦衣衛站在離申時行府邸大門不遠的地方,他們身上紅衣帶著些許黑色的暗紋,遠看彷彿乾涸的血。沈一貫皺了皺眉頭,要走到街對面去,離這些人遠些。
結果那群人非但沒有見到文官大人的戰慄感,反倒用無禮的目光向他打量。
沈一貫不想跟他們麻纏,忙快走幾步。他同時用眼睛搜尋街面,心底將自己的管家罵個臭死——為什麼不安排一頂轎子等在申府外面呢?
街邊那群紅衣中的一個突然高聲叫道:“沈侍郎?”
沈一貫先是吃了一驚,隨即反應過來,猛地轉身向申府的大門口跑去。忙亂中卻沒發現剛才送他出門的角門已經關閉了,平時站在門外的家丁也不見了蹤影。
那幾個紅衣將手臂挽在懷裡,饒有興味的看著沈一貫跑到那角門外,用力以手擊門,口中高喊申相,卻毫無阻攔的意思。
沈一貫喊了幾嗓子,臉上的惶急漸漸轉為絕望。他哭喊著又無力的錘擊幾下,轉過身面對那幾個紅衣,臉上露出苦笑。
紅衣中一個身穿小旗服色的漢子臉上掩飾不住的嘲諷之色:“沈侍郎,我家指揮使有請,轎子都給您準備好了——咱走著?”說完,他衝著衚衕口招了招手,沈一貫就看見自家管家帶著轎伕抬著他平時坐的小轎子跑了過來。
在沈一貫被“請”到國安局的同時,京師內已經開始了搜捕。混混杜六坐在糞車出城的時候被搜了出來,本來自忖必死,卻沒想到只是被人通知到國安局做證人,讓伊樂堯跟著鬆了口氣。
雙插頭鴻苞居士儘管在沈懋學家裡躲著,仍被揪了出來。沈懋學欣賞他的才氣,本打算找中興郡王家張嗣修營救,卻被告知正在郡王府的戲曲大家湯顯祖因與屠隆過從甚密,竟同被錦衣衛逮捕。
一時之間,京師萬馬齊喑,官民再次籠罩在皇權帶來的威壓和恐懼中——上一次如此規模的逮捕還是皇帝落馬、張文明遇刺的時候,不明就裡的人們紛紛打問,又出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沈一貫進入王通的簽押房時,看見坐在主位上的人正在讀書。此人面容白淨,腰背挺直,給沈一貫的第一印象如同溫潤君子。
但梳理齊整的斑白鬚發,卻讓這“君子”有了一種妖異的魅力,如同一條“黑質而白章”的毒蛇盤踞在那裡。
儘管刑部與國安局時常有業務往來,但沈一貫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被手下仍稱呼為“指揮使”的局長,因為王通不參加朝會,平日裡也不與朝臣交通往來。
自家尚書倒是常在武英殿的會議室裡見到王通,但回來後從不說其形貌短長,甚至一聽到這個名字就把眉頭皺起來。
在主位上的人靜靜的讀著書,對上前彙報“沈一貫帶到”的僉事並不搭腔。那僉事衝著東側的椅子努努嘴,示意沈一貫坐上去,自己則到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了。
沈一貫臉色蒼白的靜靜坐著,彷彿神遊天外。王通仍靜靜的看書,間或翻一頁,或拿起茶杯喝一口。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出聲讀道:“嘗聽某臣言,吾不能為某事。何以故?未知某事之細情、某事之內外聯絡、某事之規律也。唯其以謙遜、誠實之心格致其全體、本質、規律,從‘感性’飛躍至‘理性’並‘推導’之,則為其事不難也。”
“沈大人,您可曾學了陛下的《論實踐》?”
沈一貫呆了呆,往上拱了拱手,回答道:“當然要熟讀再三,不敢或忘的。”
王通聽了後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