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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年正月,庾亮臨終前,推薦王羲之為江州刺史,他接到朝廷任命後,帶著妻子郗璇、五個兒子來到豫章,本想大展宏圖一番,不料,連豫章城還未熟悉,便接到了朝廷任命族兄王允之為江州刺史的詔令。
王羲之一襲素袍,臉上是經過淬鍊後的平靜,指指堆在書案上的捲軸,道:「我接手後的公文,便全在此處了。」他的聲音也很平靜,如古井無波。
王允之的臉上滿是和煦的微笑,或者說是勝利者的微笑,道:「逸少辛苦了。對了,豫章倉、釣磯倉兩倉,你去看過沒有?」
東晉三大倉儲,豫章倉、釣磯倉、錢塘倉,除了錢塘倉在揚州會稽外,前兩倉均在江州。江州下轄十郡,地境廣闊,氣候適宜,盛產稻穀。當年蘇峻之亂後,朝廷成了個空殼,別說發不出百官的俸祿,連吃飯都成了問題,靠江州的稻米漕運,才支撐了下來。甚至上游荊州的部分糧食供給,也要依賴江州的糧倉。
王羲之淡淡道:「前些日,我去看過了,糧食儲備甚豐。」
王允之點頭笑道:「那就好。」暗想,只要江州在自己手中,依靠糧食儲備、漕運便利,便可制約上游的荊州,與下游的揚州。
他看了看自己的族弟,忽然心生憐憫,伸手去拍王羲之的肩膀,道:「逸少,你不必灰心,不久之後,家族會為你運作,朝廷應會調你入中樞任職。」
王羲之卻退後一步,不著痕跡地避開王允之的手,道:「不必了。如若無其他的事,我先去後院整理箱籠了。」說完,便拱了拱手,轉身出了門,沿著廊廡,進了後院。
一入後院,便看到妻子抱著孩子,站在院門口處,臉上頗有憂慮之色。郗璇擔心地看了看王羲之,道:「夫君,你還好吧?」
王羲之拍了拍她的手臂,「我還好。」又看了看她懷中的孩子,道:「徽之今日還乖嗎?」
郗璇看了看懷中的幼子,道:「平日這小子最是愛鬧,今日倒還老實。」
「行李可都收拾好了?」
「自從前幾日夫君吩咐,我便吩咐下人們開始收拾了。如今應該差不多了。」
「嗯。」王羲之滿意地點點頭。
郗璇道:「夫君,我們可是回烏衣巷?」
「不。」王羲之決然道:「我們不回建康,我們去會稽。安石,哦,也就是謝家三郎,幾次寫信給我,說會稽郡山水秀美,要我前去遊覽。我總是推脫說公務繁忙,無暇前去……如今,卻是時候了。」說完,便長長地嘆了口氣。
郗璇鬆了口氣,其實她也不喜住在烏衣巷。雖然王氏府邸很大,但人口眾多,關係複雜,一不注意,就不知得罪了哪位嬸娘或是妯娌。她想了想,又道:「夫君,你真……不打算在朝中謀個職位?」
王羲之緩緩地搖了搖頭,平靜的面具皸裂,終於露出了後面隱藏著的苦澀。他的目光落在遠處,卻是空洞而茫然的。他向來與王導一系不睦,因為岳父郗鑒的舉薦而出仕,又因為王氏政敵庾亮的舉薦成為江州刺史。王導生前是揚州刺史,他死後,這個職位卻落入了庾冰之手,自然為琅琊王氏所不滿。雖然自己也是琅琊王氏中人,卻長期擔任庾亮的長史,被王氏視為「外」人。那麼,江州刺史如此重要的職位,在王氏的運作下,用另一個被視為「真正」王家人的王允之來取代,自然就順利成章了。
他淡淡地苦笑,默默地在心裡對庾亮說道:「庾公,你可想到會有今日?真沒想到,我今日竟成了家族棄子!也罷,我就學學安石的豁達,去會稽莊園,寄情於山水之間吧!」
第二日,王允之將王羲之一家,送至彭蠡湖畔。碼頭上早就泊著幾艘烏篷船,兩人拱手作別。王羲之上了船,船伕揚起風帆,在和煦的陽光下,揚帆北上。
王羲之立在船頭,看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