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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裡非常寒磣。地板是水泥的,牆上的底色看不出是灰是白。沒幾件值錢的傢俱。老式的桌凳開始掉漆,一臺巴掌寬的黑白電視機早該進歷史博物館了。至於冰箱和電話什麼的,拿著放大鏡都沒處找。卓小梅知道伍大爺原是氮肥廠的老工人,十七年前退休時廠裡狀況還不錯,退休工資和福利待遇一個子不少。後來廠子破產,伍大爺從此再也沒領到一分錢,全靠袁老師幾個工資維持家用。過去廠裡興旺,卻不肯給市裡的社會保險處交錢,職工的養老保險手續也就沒法辦理,鬧了好多年,據說政府正在考慮補辦,也不知什麼時候能辦下來。最慘的是三個子女,都是氮肥廠還熱鬧著的時候進的廠,現在沒一個有正式工作,弄得實在沒法開鍋了,就跑回孃家來混兩頓。
卓小梅不免心生感慨。都說人人生而平等,可這世上什麼時候平等過?幼兒園是服務行當,沒有特權,只有一些家長為使孩子得到特殊照顧,偶爾會請老師和園裡領導到家裡去吃頓飯什麼的。別看這些家長年紀輕輕的,工作沒幾年,家裡卻裝修得金碧輝煌,要什麼有什麼,哪像袁老師家這麼不堪入目?一次於清萍班上有位家長請客,三番五次請園領導賞臉,卓小梅推脫不了,只得領情。那家長住在市委大院一棟剛落成的新宿舍樓裡,房子是那種近年頗為流行的複式結構,上下兩層加在一起兩百多個平方米。最先進的水電設施,最方便的管道煤氣自不必說,光那新潮的現代化裝修和時髦家電,總得花個四五十萬,加上購房款,沒上百萬絕對拿不下。這家長不到三十歲,在一家並不怎麼起眼的小公司工作,結婚照上的丈夫年齡也不大,不像富可敵國的巨賈,他們怎麼有實力住上這麼豪華的房子?卓小梅甚是詫異,將於清萍扯到陽臺上,悄聲問這家長什麼來歷。於清萍笑她少見多怪,說:&ldo;也沒什麼來歷,夫妻雙方都出身農村,只不過人家丈夫在縣裡做副書記。&rdo;卓小梅一下子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卻還是搖搖頭,說:&ldo;我真不敢相信這是事實。&rdo;於清萍說:&ldo;這有什麼不相信的?這一棟新樓是市委為了搞創收修的商品房,住進來的是兩種人,一是下面縣裡的書記縣長,二是有錢的生意人。據說關係不硬,有錢還住不上呢。&rdo;
其實有這種家居條件的也不只這位家長,卓小梅還去過一些在財稅金融或政法城建等強勢部門工作的家長家裡,好多都已達到這個水平,而且一個個年紀輕輕,工作時間並不長。與他們天堂般的享受相比,袁老師這裡簡直就是地獄了。難道是他們比袁老師夫婦創造的財富多,為國家做的貢獻大嗎?恐怕不見得。無非是那些人碼頭佔得好,除了白色收入,還有灰色收入甚至黑色收入,這樣沒幾年就離開地獄,升上了天堂。
正在卓小梅悲天憫人,感慨不已的時候,袁老師從廚房裡出來了。看上去她已完全恢復過來,正常人一樣。卓小梅這才放下一顆心,上去跟袁老師打招呼。和伍大爺一樣,袁老師也冷冷的,不願理她。這在卓小梅預料之中,她不去計較,上前給袁老師賠不是,批評自己上午不該那麼粗暴。
袁老師依然不肯正眼去瞧卓小梅。僅僅賠不是,沒賠上些秦博文欠的錢,袁老師才不稀罕哩。卓小梅不再囉嗦,開啟包,掏出那包還匝著手指寬的牛皮紙的錢,放到桌上,說:&ldo;袁老師,這是我剛從銀行裡取出來的一萬元,你點一下。你也知道,我也就園裡那點工資收入,沒有別的經濟來源,只能先還一部分,其餘只有找到秦博文後再說。&rdo;
袁老師的老眼睜大了。她想像力再豐富,也想像不出卓小梅是來給她送錢的。她為自己剛才的倨傲不好意思起來,連忙拿個凳子,塞到一直站著的卓小梅屁股下面,客氣地說:&ldo;卓園長您坐您坐。&rdo;同時掉過頭去,瞪住愣在屋子中央的伍大爺,大聲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