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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無論如何,翁上元得吃糧食,即便是欠一屁股債欠一大堆人情也得吃糧食。
去哪兒搞糧食呢?大傢伙的糧食也沒有幾粒了,真正有餘糧的,就只有三叔翁息元。
一想到跟翁息元借糧,劉淑芳心跳得就厲害:三叔跟上元之間有一股說不出的勁兒,三叔對自己也總是皮笑肉不笑的,讓人不好捉摸。那年還他錢的時候,他就說買糧給咱存著,難道他早就掐摸著咱的命脈?如果真是那樣,就太可怕了。跟三叔借糧的婆娘有好幾個,都借出來了,但她們還是神神叨叨地說翁息元的糧可不好借,啥意思呢?她是翁息元的侄媳婦,只要她張嘴,糧食肯定順當地到手;但怎麼跟翁上元說呢?他的犟脾氣,寧願餓死也不會跟他三叔借糧的。還是瞞著他吧。
不管怎著,還是跟三叔張這個嘴吧。劉淑芳下了決心。
白天在村口遇到三叔翁息元,她馬上低下頭,&ldo;三叔,跟你借點糧,上元的腳都腫了。&rdo;劉淑芳終於說出了口。
聽到劉淑芳借糧的請求,翁息元異常興奮:&ldo;借,借!不借別人也得借給我侄媳婦啊。&rdo;
&ldo;別讓上元知道。&rdo;劉淑芳小聲說。
翁息元一樂,&ldo;知道,這我早知道。晚上你來吧,我等你。&rdo;
劉淑芳想說點什麼,他擺一擺手,走遠了。
五
翁息元聽到劉淑芳借糧的請求,心裡興奮得怦怦直跳;好像他多年來娶,就等著這一天,借給劉淑芳糧食一樣。
說實在的,翁息元除了比翁上元個子矮一些,面板黑一些,體態瘦一些,長得還有幾分人才,加上沒有妻室拖累,透著逼人的精神氣兒。當了幾年隊長之後,事事思忖的結果,使他顯得比村裡別的漢子有主意、有智慧,他透著誘人的精明與幹練。但他身上那團莫名其妙的陰鬱,那油嘴滑舌輕桃虛浮的語調,又令人害怕跟他接近;所以,沒有幾個跟他親近的人,他形單影隻,落落寡合,像一個獨自遊走的幽靈。
以前的翁息元是質樸的,他後來的變化緣於他的婚事,確切地說,就是緣於劉淑芳。
他與翁上元一起到原嶺去相親,劉淑芳一下子看中了翁上元而不是他,對他的心靈是一種最大的傷害,傷害了一個男人賴以立身的自尊心。一個山裡的男人,幾乎沒有別的什麼價值評判,女人對他們的態度,幾乎就是全部的評判。
被女人看不中的男人,是沒有什麼了不起的男人。
即便劉淑芳相中的男人不是旁人,是他的親侄子,還沒有丟掉他家族的面子,但作為一個獨立的漢子,他的面子算是丟盡了。劉淑芳本來應該是自己的媳婦,卻陰差陽錯地成了侄媳婦,這是一種尷尬,更是一種嘲弄。儘管這種嘲弄是命運賜予的,但他仍然把他的怨恨給了一個人,這個人就是他的侄子翁上元。
一想到他怨恨的人竟是自己的親侄子,他心中便生出一種隱隱的疼痛與不快。積久的怨恨可以報復,報復是一種噴射狀的東西,是一種快意的感覺,但特定的報復物件使他沒法享受這種快意,他的心便被一團憂鬱包裹起來。
他本來可以再娶別的女子,但不幸的是,劉淑芳沒有相中他,他卻深深地相中了劉淑芳,她落落大方的舉止,健康白皙的膚色都讓他久久縈懷。自從劉淑芳嫁給翁上元以後,她與翁上元一起艱苦自立,任勞任怨,相濡以沫的美好婦德,更讓他欽佩不已。他覺得劉淑芳是個絕妙的女子,不會再有第二個女子能與她相比美。他越是敬慕劉淑芳,心裡就越感到疼痛,感到絕望。他心中有一種強烈的失落與自卑,他又壓抑不住這種自卑,這種自卑時時要出來表演,但隊長的身份使他不能放任這種表演,便不自覺地把其轉化了,便是他輕挑浮滑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