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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小傢伙氣哼哼的,安然一把拽住,「流鼻血了,跟誰打架弄的?」
鐵蛋還是低著頭不說話。
從小到大,這樣的打他已經挨習慣了,冬天的打捱起來很容易,因為臉已經凍麻了,幾乎感覺不到疼痛。雪球打的,疼不了多久的。
「何鐵蛋你給我站住,到底是誰打的,你不說我現在就去找隊長,不問出來今晚這小海燕誰也甭想睡覺。」
鐵蛋相信她真能幹得出來,可她越是這麼潑辣,別人越是會罵她「騷貨」,猶豫一下,他決定實話實說。
安然倒是很平靜,這倆字她上輩子也沒少被人罵。對一個女人來說,這倆字算是最大的惡意。但她相信,惡意不是來源於孩子,而是他們的家長,他們只是喜歡模仿大人那種曖昧的惡意。
「你傻啊,有回嘴的工夫,咋不把他們揍一頓?」
「我姥說不能還手,打壞了得賠醫藥費。」
「我有個既能痛快揍他們,又不用賠醫藥費的辦法。」
「真的嗎?」
安然揉了揉他硬硬的頭髮,「放心吧,過兩天我試驗給你看。」天氣冷,出血也不多,一會兒就給自然止住了。
倒是鐵蛋,歪著腦袋打量她,「你的文章,主席真的表揚你了嗎?」
安然揚了揚牛皮紙信封,「告訴我,誰欺負傻杜鵑,我就唸給你聽。」
鐵蛋癟著嘴,終究是抵擋不住副主席的親筆來信,半天憋出一句:「牛蛋他爸,好幾次我看見,他總是抱著傻杜鵑。」
「怎麼抱,像我抱小貓蛋這樣嗎?」剛問出口,安然就覺著自己問了個傻問題。
兩個成年人抱在一起,能是什麼事?
傻杜鵑傻杜鵑,說的就是姜德寶家大閨女,八歲那年一場高燒燒壞腦子,智商永遠停留在八歲上。成年後也捨不得像農村其他智障女子一樣隨意打發嫁出去,姜德寶給她招了個瘸子女婿,小兩口也挺爭氣,結婚一年就生下個健康聰明的男娃娃。
然而,誰也沒想到,鬧饑荒那年為了撈條魚打牙祭,父子倆雙雙淹死在海子裡。村裡人對著傻杜鵑都說是小孩不懂事玩水讓龍王請去做客了,過幾天就回來。
她等啊等,盼啊盼,沒盼回來兒子,下意識就把年齡差不多的鐵蛋當成了兒子,村裡孩子打他她就擋在前頭,有吃的就分他一口。
鐵蛋搖搖頭,帶著孩子的純真,「他還會吃傻杜鵑的嘴巴,每吃一次,就給她兩塊餅子。」然後每次傻杜鵑都會悄悄分一塊給他,讓他不要告訴別人。
難怪他一會兒說傻杜鵑天天餓肚子,一會兒又說分餅子給他吃,貌似前後矛盾。可憐的傻杜鵑呀,有口吃的就是最大的幸福和滿足,當然要把她的幸福和「兒子」分享。安然拳頭硬了,又追問了幾個細節,氣得喲,差點就給當場昇天。
「小姨,牛蛋他爸咱惹不起,他能打死一頭牛哩,等我……等我有他那麼大的時候,我就不怕他了。」
安然深呼吸,「放心,我過兩天就送他昇天。」
把手洗乾淨,鄭重其事的拆開信封,那字,可真是漂亮,筆鋒十分蒼勁,每一個都像印刷出來的一樣。老人家的字真就像他的為人一般,光明正大,開闊坦蕩。
這一夜,包淑英和鐵蛋在這樣一封飽含熱切希望、讚賞、鼓勵的來信裡安然入睡,就連小貓蛋都乖乖的沒蹬被子。只有安然,心頭總是充斥著一股酸楚與氣憤,為這個年代,也為傻杜鵑這樣的女孩子。
因為她也是最近才聽婦女們說,傻杜鵑是因為流產給流死了的,大出血。
她的小貓蛋,上輩子跟著劉美芬,也不知道受沒受過這樣的欺負,如果被欺負了,她是多麼無助?多麼後悔來到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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