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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七月,烈陽若火般灼燒著整片大地。南山寺廟中,鍾缶悠揚,僧人演唱經文聲綿綿不絕。李令月立在樹下靜聽了半刻,忽見一侍衛匆匆忙忙地趕來,跪稟道:“啟稟公主,宅家1在西京發動叛亂,左右羽林將軍及蕭、竇等幾位相公2皆已因謀逆被誅。”
倉促而又殘酷的言語,將她心底的寧靜打破,李令月的唇角無力地勾了勾,她抬頭望向那座富饒的宮殿,輕嘆道:“給我備匹馬來,我要下山。”
“公主?”守在四旁的侍衛婢女似是難以置信一般,紛紛跪地勸阻起來,“公主三思啊!”
李令月垂眸瞥了瞥他們,她怎會不知道自己這一去便不會再回來,可李鴉奴既已做到如此地步,那她再留在這裡又有什麼用呢?朝中勢力已失,即便活著,也只能如螻蟻一般小心翼翼的苟活。與其那樣,她倒不如似個勇士一般英勇地赴死!
“去吧,將馬牽來,你們若想走,便各自散了吧。”輕揮揮手,李令月沒再看那些或是哀憐或是畏懼的面龐,她轉過身,徑直入了一間祠堂。
祠堂裡僅供著一個牌位——上官婉兒。李令月從沙彌手中接過檀香,在爐內上了三炷香。待沙彌退去,她身上的偽裝也卸了下來,面對死亡沒有人不會畏懼,只是她雖畏懼,但心中更多的還是不甘。
輕手撫著那冰冷的牌位,李令月冷硬的面容漸漸柔合下來,她對著牌位苦澀地笑了,“婉兒,你總謂我心狠,卻哪想三郎他比我還狠。為了不讓女人再顛覆他們男權,他不顧我的告誡殺了你,現在連我這個看著他長大的姑姑也不放過了。”
“婉兒,我不甘心啊。當初若非我出錢出力,平了韋后,哪有他們父子的現在?如今竟是剛坐穩皇位,就翻臉不認人了。謀反?真是可笑?我李令月若真想反,他李鴉奴4還能有今天?!”她不加掩飾地咒罵兩聲,而後又合上眸子哀嘆起來,“罷了,這次確是我一念之差,婦人之仁了。可憐我的那些孩子,還有你的詩集了。婉兒,等我下去後,再同你致歉吧。”
她低柔而又眷戀地瞥了眼牌位,隨後默嘆一聲,似個壯士般地踏了出去。
先天二年,太平公主李令月於府內接到賜死詔書,自縊而亡。據當時的監官所言,公主至死皆未露懼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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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顱有些輕微的刺痛,李令月輕輕睜開眸子,入眼的是一片熟悉景象。床幃束帶頂上掛著一隻香囊,屋舍內擺放典雅,不遠處的妝臺上還放著兩個磨合羅娃娃。
李令月的眉毛微蹙了蹙,她伸手撫了撫自己的脖頸,脖頸光滑,不見一絲勒痕,此外竟還比之前細嫩了許多。這委實有些詭異,她禁不住快步下床,坐在鏡臺前照了起來。
銅鏡內浮現出一張俏麗的容顏,那女人是她,卻又不是她。李令月撫著自己的面頰,一時怔忪起來,她還活著,而且還年輕了幾十歲,難道說……
“公主,您醒了?”
侍女的到來打破了她的驚慌,李令月側首瞥了瞥侍女,卻發覺那侍女依舊眼熟而且稚嫩。那是她少時的貼身宮婢之一玲瓏,看起來她還真是匪夷所思的重生了。
嘴角不經意地挑起,李令月撫著一個磨合羅娃娃,漫不經心地問道:“玲瓏,眼下是什麼年頭?”
玲瓏的神色有片刻的發愣,但很快便恭謹答道:“公主,現下是儀鳳二年。”
“嗯。”李令月垂下頭,望著娃娃的神色不由輕柔起來:儀鳳二年,便就是這一年,她遇到的婉兒。雖然年長於自己一歲,可是卻是那樣瘦弱纖細的人啊。不知她眼下如何?
“玲瓏,近日內文學館有什麼趣事麼?”李令月問。
玲瓏只覺今日的公主威儀甚足,雖未施粉黛,但卻是比往日更讓人不敢懈怠,她急忙思索回道:“倒也並無什麼趣事,只是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