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4章 忍(第1/2 頁)
鵝臉婦人搖了搖頭打住她的話,只用兩人間能聽到的聲音正色道:“雖然此地僻遠,但有些話還是不好妄言。”
如今欒城京城早已不是一團亂麻,水火相爭之勢幾乎都要擺到檯面上來了。誰都知道平昭王有反心,但拿不出證據向欒城問罪,京城就沒法下旨令各地鎮軍遠上欒城平叛。
哪怕真揪住平昭王的小辮子了,還不一定打的過。
這才是最讓人絕望的。
皇帝知道皇叔在覬覦自己的龍椅,但既不能生氣,更不能不滿,只能乖順聽話的當一個好侄子。
剛繼位時的皇帝也曾野心勃勃的想過,他要在這個位置上做的比先帝更好。先帝隱忍了十多年才把權柄從臣子手上收回來,他一即位就要政由己出。內閣以“太子年幼”在旁輔政,駁回了他不少摺子,所以新帝忍了沒半年就迫不及待的削弱內閣權利。
首當其衝的就是崔賢,他官位太高,名聲太重,是三元進士,先帝重臣,是內閣首輔,天子老師,哪怕家族不顯,但天下寒門官員大多數都自發的以他為首。
新帝想要收回內閣一部分權利,就要先拔除寒門學子在朝堂上的影響力,他登基後不久,就陸陸續續有好幾個寒門官員升遷外放,從京中要職調到偏遠地方官,看似是升了,但實則是貶了。
天子任性枉為,崔賢不僅要為臣子本分,還要念及師生情分,學生年紀輕做錯了事,先生總得幫著管一管。
但不管是君臣師生,亦或是父子,雙方理念不合時,哪怕再有道理的話,哪怕再無措的行為,總有一方聽著刺耳,看著刺眼。
就是嘴上認了錯,心裡依舊不會覺得自己有錯。因為年輕人總是自負的,更何況天子。
一個想教,一個不想學,一個要說,一個不想聽。
背道而馳,越走越遠,最後連君臣的體面都沒維持住。
皇帝那會兒還是挺開心的,覺得自己不僅贏了老師,還鬥過了首輔,但他很快就察覺到自己手裡的權利在不斷流失。
朝堂文武黨派不和,世家和寒門不對付。
就像是一碗水,再怎麼端也總會有手打晃的時候。
當權者看重文官,朝堂上的讀書人就多,當權者重視武將,文官的話語權就少。
皇帝親近世家,寒門學子就難以入仕,重用寒門,世家士子就官途不順。
但朝堂上不能只有文官,也不能只有武將,不可能都是寒門官員,更不能都是世家子弟。
帝王的治國之道,不僅在於儒學,更在於權謀、運籌、縱橫以及制衡馭人。
除此之外,還要學會一個忍字。
先帝年幼時上位,朝上四五個輔政大臣,各地政務軍務都是幾位大臣共同批閱,最後才呈給天子看一眼。
太后懦弱,只會處處忍讓,朝臣兇狠,步步緊逼。先帝好幾年都沒睡個好覺,一閤眼就是滿朝臣子持劍架在他脖子上逼他退位。
他在舉步維艱的絕境裡學會了忍。
從孩子到父親,他忍了十多年。
清查科舉,打壓世家,重洗朝政,穩定邊疆。
皇帝站在高樓上拍著欄杆,溫聲笑說,“這是我魏家的江山,坐在龍椅上的是天子帝王,是霸主。天命,人命,都在朕的身上。”
崔賢見過先帝謀算天下的風采,所以他對太子總是忍不住多些苛刻。
但對一個孩子寄予厚望,也很容易失望。
孩子不管調皮也好,沉穩也罷,年幼時總會對長輩產生孺慕之情,希冀自己能得到稱讚和認可。
在察覺出先生對自己的那份失望後,新帝最初只有氣憤委屈。
只是礙於面子,他不曾親自跟先生問一句,孤究竟是哪裡做的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