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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君應允我與他同行,他提步走上這條群巖長梯,我在其身後追隨。我想到千百年前那些千巖軍的心情了,即使在高空千里,腳下只有一條獨徑,我見他的背影,也不會害怕。即使戰爭似野獸兇猛嗜人,未來不知是何光景,有帝君在前,千巖軍也不會退去。
伏龍樹下,神明凝視著一個石碑。
古老石碑上書:玄黃好生,而仙君慈仁。壓惡龍於此,閒人勿要造次。
目視這行字,心中莫名生出惶惶,理水疊山真君又恢復了棕鶴的模樣,他用鳥喙點了一下我的後背,他先聲道:「此碑由我所立,施以仙法,用以警告世人不可來此。」他一啄,那種心中慌亂頓時散去。
「出來玩,玩夠了,就回去做正事。」客卿忽然說。
我才意識到,他在回答我之前的問題。可這個答案我曾聽過,我當時問他「如此眷戀璃月,為何要離開」。
如此眷戀璃月,為何要離開。
帝君所來是為何事,帝君如此顧望璃月,為何要離開?
原來這兩個問題其實是同一個。
神明灑然,說出來玩就出來玩,也沒有繞著什麼「與民同樂」的瞎話。
客卿抬手,撫摸碑上「惡龍」二字,然後說:「若陀並非惡龍。」
生活在璃月地下的古老巖元素生物大多目不能視,千百年來不見天日。若陀龍王便是如此,巖王帝君應他願望,將他帶上地面。帝君賜予他看清事物的雙眼,與他約法三章。神明應允他與地上的人共生,但若有一日他破壞了秩序,就要再度被封入黑暗。
「他違反了契約,所以他現在被鎮壓。」客卿說了一個短暫的故事,他仍垂頭看著石碑。他的耳墜愈發明亮,在夜色中更能看見其中的微光。
我抬首去看這棵高大的樹,同那道人在傘面上所繪一模一樣,當時那傘面下還畫了有什麼東西在,莫非是這個石碑麼……?
一個小女孩坐在伏龍樹樹枝間,看著月亮搖晃著雙腿,客卿和真君似乎都沒發現她,我正要喚鍾離看向她,她就先低頭看向了我。
「如果我騎在你的背上越過群山,是不是可以抵達月宮呢?」問話的男子看不清面目,只有那眉眼能被人看見。
男子探手,群巖為他迴響,山海為之顛覆,巍峨大山頃刻間佇立原本空無一物的大地上。
眼前的畫面一幕幕而過,我見他立巖柱封鎖黑暗,見他站立於山崖邊有獵獵風響,見他輕拍雙掌大地迸裂吞噬魔神,見他行走在璃月大地裝作一位匠人指導鐵匠工作。
我也見他……那雙眼睛……冷徹堅定,恰如永恆閃爍的金珀之光,冰冷而沉鬱。
「我們庇護璃月的子民,也會有將我遺忘的一天麼?」
「我曾與你並肩千年,也要遭逢這樣的結局麼?」
「摩拉克斯……!」
這番海市蜃樓的景象,終於止在那刺穿身體的灼熱的箭,脖子被牢牢卡住時的窒息,那讓我感到心如刀絞的共情,來自金色眼眸的冷漠、鋒利的視線。
我睜眼,捂住喉嚨,拼命喘息。
「帝君……為何而來?」我問這話第二次。
我想起那些畫面,千年之前那場如同浩劫的戰爭,巨大的蓋過天幕的岩石鑄成□□,最後變為了海上孤雲閣。
帝君的身側是有什麼人在的。
那些長久注視著神明的畫面裡,唯獨沒有注視者自己。
我緩和片刻,起身再看,樹上已經沒有那女孩的身影。伏龍樹樹幹裡隱隱有夜泊石似的光亮,整棵樹就像玉石長了層樹皮一樣。
很久以前,璃月曾經有龍的身影。
並非乘風翱翔天際的龍,而是踞身與山巒之中,身軀亦如山巒般龐大的悠古石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