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任性(第1/3 頁)
大嫂堅持不與大家一桌吃飯,她既然分食,那就在鍋裡分,可是她偏偏在飯桌上分。
大家坐好了,要端飯碗時,她來了,耷拉著眼皮,把飯勺插進菜裡,理直氣壯地挖出一勺菜,往盤裡一扣,慢條斯理地端走了。
所有人靜默著,直到那屋門關上,才開始吃飯。
這飯吃的無比壓抑。
夜幕降臨的時候,是一天塵埃落定的時候,一扇緊閉的門把所有怨懟的臉隔絕。
關掉燈光,把疲憊了一天的臉放鬆到最鬆弛的狀態,迷糊糊中睏意襲來,這時睡覺是一種逃避。
突然,一聲嬰兒嘹亮的啼哭像銳利的刀片劃破夜晚如絲帛般的寧靜。
大姐應聲摸黑坐起來,父親配合地打亮了燈。
大姐給二寶換尿布,她已經萬分小心翼翼地擺弄,但嬰兒用哭聲抗議著不舒服,大姐趕緊把他貼在胸口,讓他的嘴沒空哭,他才咧咧著安靜下來。
燈終於關閉了,這屋剛消停,那屋突然爆發出一陣針扎火燎似的哭叫,哥哥的二寶哭了。
大嫂帶著睡意的罵聲:“你死人嗎?開啟燈”。
她的罵聲毫不顧忌,粗重響亮,燈開啟了,二寶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大哥帶著睡意的聲音:“喂喂吧!是不是餓了?驚嚇到了?做噩夢了吧?”
二寶吮吸的聲音出奇地響亮。
那個屋好似都驚動起來了,侄女哭咧咧的撒尿,尿盆輪流洩洪,響亮的衝擊聲從高壓腹腔裡衝出來,激越地撞擊著盆底,這些聲音野蠻地灌入醒著的人的耳朵。
那個屋逐漸安靜下來。
兩個屋終於安靜下來,小屋融入夜色裡。
紅梅被幾番折騰後睡意全無,她貼著牆,如果蜷起腿就頂到了妹妹,妹妹會突然抬起腿反壓在她腿上,為了不被反壓,她只得以仰面翹二郎腿的姿勢疏鬆一下酸脹的腰。
海棠樹搖曳著婆娑的暗影,把她的記憶搖落,她無比懷念哥哥沒回來的那些日子,她和妹妹睡在裡間屋。
妹妹問她:“你喜歡王傑嗎”?她說:“我喜歡張明敏”。
她們談的都是閒情,然而那又是多麼有意思呀!
如今那些安寧美好的日子都一去不復返了!
稀裡糊塗中,窗外見亮了,父親窸窸窣窣地穿衣出去了。
他總是在太陽出來之前就出去,或者到口糧田轉一圈,回來時夾一捆草;或者到菜園裡看花,揹著手剪剪花枝,澆澆水。
然後是姐夫起身,到梨園裡消磨到吃飯,飯後騎上車走村竄屯。
起來兩個人後炕上鬆動多了,大姐各摟一個兒子睡得正香,妹妹睡得正沉,這是她一天中唯一休息的時候。
第三個起床的是紅梅,她梳洗一下就騎車上班去了。
接下來妹妹開始做早飯,大姐趁著孩子沒醒能幫她一起做。
哥嫂的呼嚕聲此起彼伏。
他們會呼嚕到紅日染窗,直到他們的孩子們醒來,一天的喧鬧又拉開序幕。
一想到回家,紅梅就頭疼。
從十二里外的學校趕回家,她多麼想躺下休息一會兒,可是誰給她片刻安靜?
既使躺下了,小侄子爬過來摳她的眼睛抓她的頭髮,她敢躺下嗎?
她一遍遍問:“這樣的日子何時是頭?”
她問誰?誰能回答她?
鐵道路基下面一叢叢丁香自由自在地搖曳著。
在火車上看下去像一條紫色的玉帶。
他和聞立坐在路基斜坡上,面對著丁香出神。
他扭頭看著她委婉地問:“大嫂和你們很僵嗎?我和她說話她都不理我了”。
她凝視著丁香:“你不理她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