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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又下了山。每走一步,隨時都會遇上敵人,真正的敵人。每一個冰堆、每一個小丘、每一條峽谷後面也許都藏著德國人,他們黑洞洞的槍口也許對準了他。他的心劇烈跳動,把步槍提在手裡,子彈壓入槍膛,順著爬犁印向原來的木屋走去。
晚風把霧從海邊上大團大團地吹來。在濃霧的間隙裡,才能看見瑟瑟發抖的北極星。霧是柔軟溫和的,但也許它裡面隱藏著德國人。
安德森鼓足勇氣接近獵屋。在夜裡,他看到屋門縫中透出光亮。裡面有人!他小心地聽了一下,裡面有狗的叫聲,木柴在火中發出劈劈的聲響。真可怕,會是德國人在裡面嗎?
獵人猶豫了一陣子,輕輕試試門,門似乎沒頂緊,他猛地一腳把門蹬開,對準屋裡的人舉槍大喊:&ot;把手舉起來!&ot;他早忘了自己說的丹麥話。
屋裡煙氣騰騰,火光把他的影子投在牆上,搖晃著,又大又可怕。安德森的聲音驚動了兩個烤火者,他們慢慢舉起手轉過身。兩個人孩子似的眨眨眼睛,困惑不解地在嘴裡咕嚕了些什麼。
丹麥獵人就著火光看清了他的&ot;俘虜&ot;。他突然大笑起來,狠狠地擁抱了&ot;俘虜&ot;,還熱烈地說了一連串的話。
原來,這兩個&ot;敵人&ot;是純樸的魯西和善良的卡魯古。
當愛斯基摩獵人得知安德森找到了德國人時,他們也吃驚地瞪大眼睛。因為他們早把氣象臺當成魔鬼,認為根本不可能找到。大家一致同意,把這個盼了兩年的訊息報告克魯克斯長官,發電報叫美國飛機來幹掉它。
三個人又上了路。他們把屋中所有陳舊的海豹肉、油全餵了狗。魯西還把他們打的一頭海豹也全叫狗吃得精光。狗又拖著爬犁在小跑。霧更重了,遮住了滿天星斗。月華投在霧上,映出乳色的冷光。三架狗拖爬犁沿著安德森來時留下的深深雪橇印往南方趕。三個人在萬籟俱寂的冰原上穿過霧氣,繞過冰丘和山岡,奔向愛斯基摩村。
格陵蘭,即使在3月份氣溫也在零下30多度。地面的冰凍得很硬,本來雪橇行走毫無困難,但狗已經拖了一天爬犁,氣力十分不佳。這種西伯利亞狗的後裔雖然有幾分狼的血統,被馴化了也有無數年月,但作為交通工具,畢竟不如馬,就是馬也受不了一天一夜的連續折磨。黑夜和迷霧中,爬犁時時撞在冰堆上,造成行路的困難。要不是格陵蘭人謎一樣識別道路的本領,他們早就迷途了。愛斯基摩人的本領確實很高明,他們總是能在千奇百怪的冰堆中找出道路來,即使在無星光的黑夜中也是如此。這種生物自我導航能力每每令探險家們讚嘆不已,只能歸為一種世代相傳的本能。
時間流逝過去,一天在沉默的行進中度完。第二天夜裡,狗拖垮了。兩個獵人拉著爬犁,繞過一個又一個冰丘和雪窩。過完景色單調的冰田,在一個千篇一律毫無特色的山包上,魯西說了一句話。
&ot;安德森長官,到了。&ot;
什麼到了?到哪兒了?四周依然是風堆起的冰塊,粗大的粒雪積在冰塊的背風面上發出冷幽幽的藍光。霧被海上吹來的風颳開一條裂縫。一個獵屋就在離他們100多米的地方。
他們進了獵屋,點上火,用今天打的一頭狐狸餵了狗。肉實在太少,狗兒們奪搶完後還吼叫著,被獵人們強迫命令後才睡下。
愛斯基摩人從皮口袋中掏出僅有的凍肉。他們草草烤了一下就吃進肚子,儘管還不太飽也只好算了,也許明天會有點運氣。三個人商量了一下,狗實在是走不動,不如在附近打一天獵,把狗餵好再走,要不剩下的路程更艱難。安德森雖然心裡著急,但也無奈。反正德國人看來沒有爬犁,無法在冰原上遠距離行軍,打獵就打獵吧。人也快沒吃的了,須知他們已經連續搜尋了半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