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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祁皺皺眉問:“怎麼了?”
吳頭兒打個千兒道:“沿溪邊的茶肆,捉了一對姦夫淫_婦!被鄉鄰扭送到縣衙裡,請太爺去決斷。”
周祁指尖點點桌子,怒道:“可惡!我最恨鄉野裡這些有違禮法的事!”又對諸生道:“你們瞧吧,這種事就是聖人側目的,爾等固當自省!”站起身備了轎去衙門處理案情。
英祥只管書啟和縣學考察等事務,因而縣令開堂與他無關,那大堂後面的屏風,自有一張位置是留給刑名師爺方鑑的。只不過他今日也沒有什麼事情,便好奇地到堂下聽審。被眾人拖在地上跪著的一男一女年紀都還很輕,女子還梳著辮子,垂下額前劉海,頭幾乎要低到胸口去,掩涕不止,只看到她羞得紅撲撲的耳朵和潔白無瑕的脖子。而那男子也不過二十左右年紀,穿著綢衫,嚇得面色慘白、渾身顫抖,除開神態畏縮,其他倒也稱得上是一名俊秀兒郎。
英祥見吳頭兒和他那幫子捕快皂隸們圍在旁邊,招招手問道:“吳頭兒,怎麼回事?”
吳頭兒笑道:“嗐,算他們倒黴罷了。男未娶女未嫁,給鄰居的那些無賴子們捉姦在床——其實不過是情竇開了而已,有什麼!關鍵是這女的漂亮,男的又有點錢。——你懂的!”他頑皮地一眨眼,挑起半邊嘴角的笑。英祥明白這對鍾情兒女是被人訛詐了,他倒不是自負理學的人,不由覺得處置這樣的案子實在是小題大做。正想著,上面喝起了堂威,周祁換了一絲不苟的官服,一臉威嚴地坐在面南的椅子上,一拍驚堂木命帶人犯。
吳頭兒上前驅開那些圍著的無賴們,一抖鎖鏈“嘩啦啦”響,原本就嚇得戰戰兢兢的兩個人更是渾身一哆嗦,被喝著跪到了大堂前面。英祥從例行的問話中知道這男子姓陳,女子姓趙,男子家有些田畝,女子則是茶肆家的蓬門碧玉,兩個人偶爾遇見,未免有情,但男方父母嫌棄女方家境,不肯求親,陳姓男子倒是個多情種子,也一直不肯另聘妻子,兩個人乾柴烈火,忍不住就把生米煮成了熟飯。
案情不復雜,英祥心道:周縣令若是肯當亂點鴛鴦譜的喬太守,倒是成全了一對有情人的好事。
沒想到堂上的周祁卻是大為光火的樣子,連連拍著驚堂木道:“荒唐!無恥!做出這等下賤事情,真是為父母丟盡了臉!也叫本縣民風不樸!來啊,將陳氏男子杖四十,給無羞恥心者鑑!”
堂後屏風裡傳來方鑑的一聲咳嗽,周祁彷彿沒有聽見一般,數了籤子往堂下一丟,連連拍著驚堂木喝叫重打。行刑的皂隸不敢怠慢,把這個姓陳的年輕男子拖到公堂外面,褪了衣衫褲子,掄起毛竹板子就打,不過早在升堂前,他們已經把這男子威脅了一番,好好地敲詐到了一筆銀錢,所以此刻依例賣放,仗著縣太爺在裡面看不見,打的都是出頭板子,聽著響亮,最重的板頭都敲在地上,打到身上二三分而已。
不過,畢竟是官法,再賣交情,痛楚總還是有的,加之這個年輕兒郎又害怕,聲聲叫嚷得悽楚,旁邊觀刑的趙姑娘看著心愛的人兒受刑,心疼不已,突然尖銳地一聲哀嚎,不顧剛才的羞澀神態,起身飛奔到外頭,一下子伏在愛人的臀上大喊著:“大老爺!別打了!要打就打我吧!我替他受刑!……”眼淚紛紛而落。
這樣一個年輕而白皙秀美的女子,哭得梨花帶雨一般,旁邊觀刑的閒漢們都忍不住惻隱之心。唯有堂上的周祁勃然大怒,顫著手指半晌才指著這女子道:“無恥!無恥至極!好,你既然想捱打,本官就成全你!”摸了一把籤子擲了下去,喝道:“也杖她四十!”
下面的閒漢們一聽有漂亮女子捱打,不由地鬨然叫妙,擠上前把衙門口圍得水洩不通。行刑的皂隸都出了一身汗,才用鞭梢子把人群驅散一些。他們拉著嬌若無骨、春華滿面的趙姑娘,覺察出她抖得篩糠似的,心裡都不由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