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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夢,遺夢。
煙霞出場的那一刻,有的人便明白了導演的暗喻‐‐煙霞是柳行周遺留在過去的一個夢,可煙霞本人又何嘗不是那個時代裡遺落在塵埃中的一個美夢?
在這麼一個佈景之下,她耀眼的讓人幾乎快要心酸了。
那段歷史距離這個時代不遠又不近,人們多多少少都知曉戰爭亂世的沉重,加上女人這一性別的特性,幾乎立刻就有人反應過來這個故事要說什麼了。
‐‐這是一個預料之中的悲劇故事。
將一個比夢還美的女人在眼前一點一滴得打碎,是程安國在這部電影做的唯一一件事情。
接下來唯一需要確定的事情,就是楚其姝到底能不能駕馭這個緩慢又細微的過程。
東方喜歡的含蓄不僅僅表現在情愛之上,也被呈現在許多電影之中,要呈現出痛苦,不一定非得需要依靠血肉模糊肢體分離的殘忍畫面,導演將整部電影的三個關鍵人物揉捏在一起卻又極為巧妙地分出了三條線。
一個是身處夢中的舒文,
一個是塑造夢境的煙霞,
一個是夢外看客的柳行。
在戲園子裡的時候,煙霞永遠都是那個毫無疑問的主導,她照顧著戲園子裡的一切,哄著舒文,照顧著柳行,時不時幫著白老爺打點生意細節照顧客人,這個女人在燈火燦爛的戲園子裡彷彿無所不能無所不會,她站在那裡,理所當然的是所有人的視線焦點。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煙霞偶爾的油腔滑調和那深刻進骨子裡不正經的蕩漾風情讓人總是會忍不住順著她的意思走,她每個動作彷彿都帶著一些若有若無的曖昧暗示,遊刃有餘的利用自己女人的身份在三教九流之中爭取著片刻的喘息餘地。
舒文與她對視。
一個落魄的王爺,一個當紅的戲子,臺上臺下隔著欄杆,煙霞戲腔低吟淺唱,舒文合掌凝視,兩人眉眼交纏,纏出無數明裡暗裡的意思,像是情人間的痴痴愛纏,又像是對手之間的機鋒暗藏。
在所有人都忍不住跟著煙霞的風采醉倒在這一篇溫柔旖旎鄉的時候,夜幕拉開了。
煙霞被迫坐上了黃包車,踩著一地碎裂的暮霞離開了生養她保護她的戲園子。
‐‐那是&ldo;詛咒&rdo;了煙霞一輩子的男人,那是再瑰麗的晚霞也無法阻止的夜晚,也是那個時代註定的黑暗。
女人回來了,坐在鏡前看著自己,反覆擦拭自己的嘴唇,可無論她如何用力,帕子上的胭脂也只剩一點。
……這裡是一個過分殘忍的暗示。
霞色被夜幕吞噬了,正如同煙霞唇上的這一抹胭脂。
影院裡隱隱有哭聲,稀稀落落哽咽著。
熒幕上的煙霞仍然是美的,一個過分脆弱又過分美麗的女人如果連最痛苦的哭泣也是美不勝收梨花帶雨,那麼她的美就成為了她最大的的罪惡。
她的真實只被允許活在鏡子裡,鏡子外的女人低頭看著腳畔舒展出的影子,做出唯一的掙扎是落淚。
一滴只能在鏡中映出的那一半臉才允許滴落的淚水。
煙霞收斂了所有的表情,這一次是為了自己做戲。
女人用艷麗的妝容為自己鍍上了一層假面,她是這個時代最美的女人,整個故事裡最強大的人,也是整部戲裡最脆弱的那一個人。
但是一旦夢境被擊碎了,那麼一切清醒的人都會無數次的提醒自己,這不過是一場假象而已
柳行是唯一一個掙脫出夢境之外的人。
他站在戲園子的外面,跟著人群的湧動、跟著時代的洪流,亦步亦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