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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那是蘆花抱著她心愛的女兒,在三王莊銀杏樹下說的,現在,銀元還在,銀杏樹卻沒了蹤影。於是他向那孃兒倆追問起銀杏樹的下落,誰知他們回答挺乾脆:“砍了,早砍了!”
“什麼?砍掉那樣一棵大樹,不怕罪過!”
老林嫂說:“長了蟲子,把裡頭都蛀空了,樹就死了。”
“死了?”於而龍很難相信,那樣一棵巨人似的樹木,也有倒下的一天。
“從裡頭往外蛀,從根上往頂蛀,想不到會敗得那麼快呀!二龍,生了蛀蟲,就算是沒法治啦!”
“能有這麼厲害的蛀蟲?”
“有的,有的……”老林嫂嘆息著。
聽她的口氣,好像這類蛀蟲,不光在自然界裡有,甚至在社會上,在黨裡,在人們的生活中,在偉大的革命事業和前進道路的各個方面,都可能滋生這類鑽到心裡去蛀空一切的害蟲似的。
哦!也許如此吧!本來就是一個複雜多端的人類社會嗎!於而龍繼續在拿沙土,擦亮那五塊銀洋,四十年的積垢,被他慢慢打磨掉了,露出它本來的燦爛光華。同樣的道理,國家、社會、民族以及親愛的黨,或許會暫時蒙上一點灰塵,一點泥汙,難道不可以回覆原來純淨的面貌麼?人類要沒有一點淨化自己的能力,早滅亡了。
把孃兒倆撇在身後,他思索著,獨自順著滿是蘆葦的沙灘往前走著。
蘆葦愈來愈茂密,青翠的葉子上,還掛著晶瑩的露珠,正張開手臂,迎接親人似的,舒展開寬大的葉箬,擁抱著明亮溫暖的陽光。按照辭典上的解說:“ 蘆葦,是一種多年生的草本植物,屬禾本科。它從來不曾被人高看過,但大有益於人類,由於它的根系異常發達,深深紮根在泥土裡,所以生命力驚人的頑強。它具有樸實無華的性格,從不追求鮮豔的色彩,也不羨慕絢麗的外表,而是紮紮實實,根深蒂固地成長,在疾風暴雨中挺立,在驚濤駭浪裡搏鬥,毫不畏縮,決不後退。它把自己無保留地全部貢獻出來,從頂端的花須,直到泥土中的蘆根,都為人類竭盡了它的綿薄之力。
啊!蘆花,她不正是這樣一個普普通通的獻身革命的女共產黨員麼?
是啊!高大的銀杏樹被害蟲蛀倒了,但是,千千萬萬的蘆葦仍在蓬蓬勃勃地生長著。
人民是不死的。
希望在人間,而且最後審判權屬於人民。
……
就在那條獵狗的汪汪吠叫聲中——也許它嗅到了什麼血腥氣味,再也沉靜不住地在暴跳、在狂跑。於而龍聽見了一個女人,雖然衰弱,但是非常有力的喊叫聲。
游擊隊長好像一下子回到三十年前,那個恐怖可怕的大年初一里去了。
難道歷史當真能夠再次出現嗎?要不,就是於而龍以超過光速的速度,回到了已經逝去的歷史中間了。雷同的場景,雷同的人物,實在是令人脊背出冷汗的,因為它同噩夢一樣,會使人感到被魘住一樣的窒息。但是,他還是來不及地朝傳出喊叫的林子裡鑽進去。
半點也不是虛幻,而是活生生的現實,珊珊娘,對,正是那個可憐的母親,躺在密林的一堆亂草上。於而龍快跑了兩步,走到這位終於明白了一切的四姐身邊,她口角流出一絲細細的血跡,已經奄奄一息了。
“珊珊娘,你——”
這個覺醒了的被腐化的無產階級,睜開了眼,上氣不接下氣地呻吟,“二龍,快去追——他!”
“四姐,四姐……”
“我把珊珊交給你了,二龍……”她疲倦地,像長途跋涉以後,得到徹底的休息那樣,把兩眼合攏了。
他接著往前面跑過去,找不到任何危險的蹤影,和可疑的形跡。相反,沙洲的密林——其實,都是些不很高大的灌木,倒是相當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