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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瑞心?笑著?問?她:「外出攝影採風是不是比在公司工作快樂多了?」
虞幼真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趙瑞心?仍笑著?,目光落在她身上?,果然問?道:「那幼真,你告訴媽媽,你想要繼續在攝影這行走下?去嗎?」
她的目光一如既往地溫和且慈愛,但虞幼真卻感到了一種壓力——如果是以前?,她肯定會說是的,而現在,雖然她的心?裡仍然認為她想在攝影這行繼續走下?去……
但是想要和選擇,完全是兩碼事?。
她在動搖。
不知為何,她莫名想到了剛才張香琦握著?她的手說的話:「……幼真以後肯定也會像你爸爸媽媽那樣,成為個很好很好的,能?夠幫助他人的企業家的。」
就連她自己都沒有確定,也沒有信心?的事?情,他人卻那樣確定。
還?有那天她和溫恂之的對話,她說想要給媽媽和他分擔壓力,他卻反問?她壓力怎麼定義?他告訴她工作於他而言,並非是負擔,反而能?給他帶來成就感——那晚的對話是顛覆了她以往的認知的,原本以為是辛苦和折磨,但他本人似乎並不這麼認為,反而是樂在其中。
她現在忽然也很想問?問?她母親,她是如何看待這些繁重如山的工作的?這些工作於她而言,意味著?什麼?壓力還?是責任?又或者?是快樂和成就?
她這麼想了,也這麼問?了出來。
趙瑞心?想了想,沒有立刻回答,她的目光移向窗外。從這個角度看出去,恰好能?看到虞幼真出生那年她父親親手為她載下?的樹。
前?兩日港城起了霾,天氣不算好,但今天卻意外地是個好天氣。萬裡無雲,清淺燦爛的陽光自天幕洩下?,潑灑在地上?,這棵樹的葉子被陽光澆了一身,枝椏上?新長出的枝葉是嫩綠色的,在陽光下?呈現出一種半透明的、發光的狀態,像閃光的魚鱗。
趙瑞心?彷彿還?能?回憶起那日的場景,高瘦的男人滿手汙泥,鏟開院子裡的土,將那棵細細瘦瘦的小樹苗栽下?去後,又親手將土層壓得嚴嚴實實的。完事?之後,他抬起臉笑著?對樓上?抱著?女兒的她說:「這棵樹會陪我們?幼真長大的。」
數十年過去,那棵細幼的樹苗抽條生長,今已亭亭如蓋矣。
只是親手栽樹的那個人,早就湮沒在烈火與泥土裡了。
時間一晃竟過去了那麼久。
「媽媽?」虞幼真喚了她一聲。
趙瑞心?回過神來,對女兒露出一個懷念而苦澀的微笑,她輕聲說:「工作於我而言,從來不是壓力和負擔,誠然,工作中必然會有非常痛苦的時候,但我知道無論什麼時候,我都是非常非常需要這份工作的——除了工作帶來的充實和成就感以外,還?有個很重要的原因。」
還?未等虞幼真說什麼,繼而她便?聽到母親說:
「工作是我懷念你父親的一種方式。」
她抬頭向上?望,彷彿在回憶著?什麼,臉上?的笑容是那樣真切:「每天我去到辦公室,坐的位置是你父親曾經坐過的位置;桌上?的古董擺件是你父親親手淘來的,我甚至還?能?回憶起他買到這件東西時得意的神態;與我一起工作的人,也都曾和你父親一同?共事?過,他們?還?記得你父親,偶爾也會聊起他來……每一處都有他留下?來痕跡。」
「自從他走了之後,我能?從他手裡接過這條大船的舵盤,沿著?他沒走完的航線繼續前?行,完成他未完成的意願。」
「我很知足。」
這次,虞幼真是徹底愣住了。
「幼真。」趙瑞心?撩開虞幼真的額發,在她的臉頰上?輕撫,「其實媽媽一直覺得對你有虧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