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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睡著了——原來替安捷蓋被子這項運動有助於治療失眠,果然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接下來的半個晚上,他一直迷迷糊糊地在夢著一個消瘦的男人的背影,一開始他以為是安捷,可是那個男人微微含著的胸和弓下去的背部,不是安捷那樣漫不經心懶散的感覺,而像是揹著什麼東西一樣,沉重而艱難。
那背影極熟悉,莫匆努力地想追上去,卻總是懸著一段距離,他覺得自己好像看著那個男人的身影很久很久……有一輩子那麼久——直到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在他臉上。
他愣愣地躺在床上,看著雪白的屋頂,腦子裡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個男人背影的片段,還有模模糊糊的……花白的頭髮。
他忽然記起來,那個是莫燕南的背影。而他,居然認不出父親的背影。
安捷敲敲他的門,探進頭來通知了一句:“起來就收拾收拾吧,早飯給你留在桌子上了。”他本來說完就想撤退,卻無意間看見莫匆的臉。他在這孩子的臉上看到過裝出來的做作的熱情,看到過陰狠和恨意,看到過尖酸刻薄,卻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有一點不知所措的、悲傷迷茫的表情。
安捷頓了頓,還是問了一句:“你怎麼了?”
莫匆不出聲,目光仍然直直地望著天花板。安捷在門口站了一會,等不到他的回答,已經決定走人了,卻突然聽見莫匆啞著聲音問了一句:“你在哪裡認識的我爸?”
安捷想了想,還是照實回答了他:“在大西北,你父親在那邊做考古工作。”
莫匆似乎無意識地接了一句:“他身體怎麼樣?”
安捷嘆了口氣:“他死了。”
莫匆臉上依然沒什麼表情,嘴角好像機械地往上提了一下,目光無神地沒有移動一下。安捷走進來,從床頭櫃裡最底下的一個抽屜裡面掏出一個皮夾子,放在莫匆手上,沒說什麼,轉身出去了。
莫匆等臥室裡面又只剩下他一個人的時候,才緩緩地坐起來,看著被放在自己手心裡的皮夾子,這個破舊跌份兒的東西,莫燕南帶了十多年都不肯換一個,幾乎是老教授窮酸的一個特徵。莫匆把皮夾子開啟,那一家人的笑臉簡直晃花了他的眼睛,他覺得自己的記憶就像是什麼時候被格式化過……要麼怎麼一點都不記得,莫家還有這麼幸福的時候?
在這一刻,莫匆才真真正正地意識到,那個他每天看見一次生氣一次,恨不得早早擺脫的窩囊男人,真的已經不在了。不是以往搞起課題來就忘了回家,也不是出差到外地多少天沒有音信,而是不在了……不在這世界上的任何一個角落。
安捷站在自己臥室的門口,聽著裡面壓抑的嗚咽聲,低著頭看不清表情,半晌,才嘆了口氣,推開門進去。
皮夾子在少年的手裡被握得太緊而變了形,這從來不肯示弱的孩子把背弓得像個受傷的野獸,咬著牙拼命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
安捷以某種存在感不高的,令人覺得安全的形式靠近了他,在沒有遭到拒絕以後,輕輕地環過他的肩膀,讓這個孩子把整張臉埋在他懷裡。
一個從來沒有以正常的方式發洩過自己負面情緒的孩子,特別是他還是那麼一個不肯安分,又過於聰明的孩子——太危險了。安捷好像鬆了口氣似的輕輕拍著莫匆的背,目光瞥見被他捏得變形的皮夾子。
那是老教授拿著不肯閉眼的東西。
原來血濃於水,他到底還不算是無可救藥。
然而給莫匆享受美男懷抱的時間並不長,就在他突然爆發的嗚咽漸漸平息下來,而他也意識到自己現在是什麼情況,尷尬又有些自暴自棄的時候,門鈴突然被按響了。
安捷努力希望自己的表情淡定嚴肅一點,以免傷了這孩子的自尊心,按門鈴的人等不到回覆卻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