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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咳出一口血來,往事如一盞旋轉不休的走馬燈,恍惚半天,在剎那裡似醍醐灌項。
他是陳國的世子,我怎麼會沒有發現。
蘇譽,取母姓為慕,去興字為言,那些貴族門庭里長年規整的優雅,那些久居高位者含而不露的威儀,那個以十萬鐵騎踏平衛國,將天下耍得團團轉,天生就該成為一國之君的傳說中的蘇譽。
他是我面前的這個人,是我的夫君。
怪不得成親那夜他問我陳國滅了衛國,我會不會恨他,還任我將他誤認做陳國的將軍。怪不得他從不過問我家裡的事,得知我身體的種種異常也沒有表現出震驚。因他知道,他什麼都知道。
可為什麼要瞞著我呢。我早說過,衛國滅亡是王室無道,公主殉國是在其位當其責,死過一次的君拂已不是從前的葉蓁,之所以這樣努力,只是想要為自己而活罷了。
歸根到底他是不相信我真的這樣看得開,若能早日明白我的心意,坦白告訴我他是蘇譽,又怎麼會這樣呢?天意如刀。天意果真如刀。
費力地抬手想擦一擦嘴角,看到他修長手指伸過來,貼上我臉頰,手指竟是在劇烈顫抖,摩挲著要撕掉我臉上的人皮面具。
這樣簡單的一件事,做了許久才做成功。面具被撕下來的那一刻,他身子晃了晃,蒼白臉色更見蒼白。
我終於攢出一口氣來,卻無法抑制生命從破碎的鮫珠裡一寸寸流失。本就是天人兩隔,不止一次設想過和他永別時會是如何情景,沒想到會是這樣。
鮫珠完全碎裂,這具身體便會頃刻灰飛,我想這大約是不消片刻的事,卻奇怪地沒有半點恐懼,其實我這麼膽小。
只是不能讓他親眼看著我在他面前消失,一定不能。我還是想擠出一個笑容,至少讓他記得最後一面我是這樣笑著,不知道該說什麼,有太多話想說,可,我搖頭笑了笑:“我不知道他是你的父親,不要恨我。”
旋身翻下山崖時聽到背後他失聲叫我的名字,嗓音被耳邊風聲割裂,想著一切竟然這麼快就結束,終於忍不住流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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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淚還沒有落進鬢髮,腰間驀然被摟住,巖壁上劃過撕心的刺鳴,我艱難地張了張口:“為什麼要追上來……”
他啞聲道:“你說你會在柸中等我。”
不知是不是迴光返照,說話終於沒有那麼吃力,我閉上眼鏡,不敢看他的表情:“我不是要為自己開脫,你父親去得很安詳,他是自願讓我拿走他的性命,他一直很想念你母親,去到了一個有你母親在的世界,也許你會認為我是想用撒謊來挽救,可……”
他打斷我的話:“我相信。我都相信。乖一點,別說話,我們先上去。”
蘇譽是何等聰明的人,在我跳下山崖時他就應該明白,我不是任性要讓他著急,是再沒有辦法了,可還是執意跟著我跳下來要將我救上去,什麼時候看到過他這樣自欺欺人。
我摟住他的脖子,埋進他肩窩:“假如我死了,你是不是也會活不下去,要和我殉情?”
他手臂一顫,聲音不穩:“若是喜歡我,就活下來,陪我一生一世。”
我笑了笑,儘量打起精神:“先不要上去,你這麼抱我會兒就好,我的家鄉有一個傳說,說人死了是會有靈魂的,有一個地方叫做奈何橋,靈魂們就在那裡等著排隊過橋,橋的對面是一番新的人世,他們把過橋稱做輪迴。”
他摟著我吊在半空中,緊得就像要將我揉進骨血,我離開他一點,看著他的眼睛:“假如真有這樣一個地方,我會在橋下等你的。你生來就該稱王於陳,建工於天下。不會為情所困,這樣最好了。我們約定三十年吧,三十年後你來找我,那個時候,我們一起過奈何橋,入輪迴道,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