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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減到了二十一斤,居民也都差不多,各個家庭都不夠吃。那時,父親在派出所當大師傅,他是個正派而認真的人,公家的東西一點兒也不會動的。因為營養不良,他的兩條腿都浮腫起來,像兩條小象的腿。家裡的重擔再一次落到母親的肩上。她更加節衣縮食不說,還得想方設法度過難關。那時,除了糧食少,家裡過日子的錢就靠著父親和大哥微薄的工資。為了掙出學費,我們就利用寒暑假打工,我在大姐工作的電器科學研究院幹過,是將矽鋼片下腳料折砸在一起,以備回爐再用。也到郊區的馬甸、祁家豁子一帶割草,賣給太平湖的養魚池,還給女三中和我的母校七中全部教室粉刷,都掙回一些收入。母親在春天時,會在洋槐樹下捋槐花,在榆樹枝條間捋榆錢,都可以活在面裡蒸發糕。在菜站,她會撿回白菜菜幫,給我們蒸一大鍋棒子麵的菜糰子。她還養了兩隻大油雞,每天下午“咯咯咯咯”一叫,我們到雞窩裡一掏,準會掏出一兩個紅皮大雞蛋來。每逢此時,母親臉上都會露出燦爛的笑容。那時,我家在德勝門外敞風口衚衕住,院子很大,我和母親在靠近南牆的空地種下了十幾棵鬼子姜和兩三棵倭瓜。到了秋天,鬼子姜能收一臉盆,倭瓜也能摘下四五個呢!這時,母親更笑得合不攏嘴,眼睛也笑得眯了起來……
母親待人是真誠的,她對人的尊重和熱情總是藏在那件打了補丁的灰藍舊褂子裡。我們院子的西南角是蹲坑廁所,隔些日子就有掏糞工用大木桶往出背,揹出去倒進糞車裡。三伏天,工人四脖子汗流,更是辛苦。每逢此時,母親就會抓起茶盤裡的細瓷淨碗,倒上溫茶,快步跑到院子當中,等著掏糞工出來。掏糞工連連謝著,不住推讓,可母親一定要讓他喝一口。我高中的一個同學張繼安來家,當母親得知他是回民,特意給他單做羊肉菜,且將炒鍋用鹼水刷了又刷。
母親和鄰居們都處的很好,在整條衚衕裡都有很好的口碑。即使在“*”那樣一個特殊年代裡,她對那些不幸戴上“地、富、反、壞、右”帽子的人,也從未橫眉立目、謾罵喝斥過。院子裡的小西屋住了一對盲人老夫婦,男的叫“大老李”,原來是明眼人,解放前抽“白麵兒”以致失明,夫婦就靠在街頭唱西河大鼓為生,男的彈弦女的唱,日子過得艱難不說,還有生活中的諸多不便。凡是母親看到的,碰上的,她都會上前幫忙。耳濡目染,我們也添了幾分同情心,在街上或衚衕裡碰上了,也會幫盲人夫婦倆牽杆引路或是在院裡幫他們找東西。德勝門大街上有個茶館,掌櫃的姓周,一個人過日子,挺不容易的。父親愛聽書,日久便成了朋友,每到過年便把他叫到家裡。母親便早早將夏天曬好的幹菠菜泡發好,調上肉餡,和好白麵,為他包一頓幹菠菜餡餃子。酒已喝得微醺的老周揚起一張紅紅的大臉對母親的餃子讚不絕口,連連說“……明……明年……還……餃子……”。
凡是從舊社會困苦生活中走過來的人,都對共產黨、毛主席有著一種特殊的感激之情,母親也不例外。抗美援朝,她響應號召捐款;掃除文盲,她帶頭識字;講究衛生,她把屋裡屋外收拾得井井有條。即使是大鍊鋼鐵的年代,她也忍著心疼讓我們把家裡的廢鋼鐵交到學校去。“破四舊”時,她剪掉了腦後頭留了三十年的髻,一頭短髮,看上去,倒也顯得年輕了不少呢!
母親是個家庭婦女,她只初識幾個字,沒有更深的文化,一輩子沒說過一句大道理的話,更不會用大帽子壓人、害人,但這並不妨礙她對外部新鮮世界的瞭解和關注。家裡偶爾多了份不管什麼報紙,她都會在午後沒什麼家務事的時候,躺在灑滿陽光的床上,帶上老花鏡,把那四個版面從頭看到尾。我和弟弟從青海地質隊寫來的信,她也會看上一遍又一遍。
母親含辛茹苦地養大了我們八個子女,可當國家需要的時候,她卻毫不猶豫地把他們送到了應去的崗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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