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中元(第1/2 頁)
“反覆其道,七日來複,天行也。”
沈淵合了書頁,眼睛有點發酸。《周易》難讀,正巧中元已至,看到這一句就打住,該準備祭祀之事了。
她只是願意清淨修心,不曾拜在誰人門下,更沒動過出家去的念頭,故而這樣的日子,置辦好祭品,出去放了燈,奉了香燭煙火,也就算盡了心。年年中元都有無數人祭拜,可是逝去的人,還有所謂天上的神仙,當真能受用嗎?她不知道,也不敢往深了去想。
前一日,她已遣了緋月上街,置辦些竹條燈紙,香燭供果。七月中元,地官赦罪,家家戶戶都準備著祭祀灑掃,長生觀上供奉著三官大帝,香火自然格外興盛。到晚飯時,水芝來送過話,道閣主夫人想再去一趟玉瑕山進香,問小姐是否同去,沈淵推說精神不好,想歇一歇,沒有應下。
誠不誠原不在香火上,她養母習慣了往來供奉,她卻年年獨自祭拜,想來還是輕易別打亂了為好。
七月半,鬼門大開,百鬼歸家。
墨觴鴛天還沒亮就起了,帶著大小丫鬟,準備好了供果去長生觀,拜一拜地官老爺。冷香閣的花魁也沒有貪睡,早早起了,吩咐緋月陪著,踏著清晨的露水去了後園。
不知是不是節氣使然,早晚的風吹在身上都嫌冷颼颼,沈淵只是攏了攏外衫衣襟,抿一抿嘴唇,看不出什麼表情。緋月挎了個竹籃子,裡面裝著一卷紅封香燭和火摺子,還有小小一隻如意雙耳紫銅香爐。沈淵也不讓丫鬟動手,自己擺了香爐,又拆了紅紙,打著火摺子點燃。她忽然想到什麼似地,盯了香燭頂上一點火光片刻,待菸灰的味道傳進鼻尖,才眨眨眼睛,慢騰騰跪了下去。
地官寶誥早就爛熟於心,她默默唸了,雙手持香行過一叩三拜,也沒少了真心,也想著能從此得一個平安順遂。她飛快地回想起兒時那幾年,接連遭遇災厄不幸,該不會是也負著罪孽,這輩子就是來償還的?
若真如此……她願意真心地悔過,終生棲身於此,著麻食素,日日懺悔,但求再也不要受顛沛流離之苦了。
小姐主子總說祭拜是大事兒,緋月不敢打擾,默默等著線香燃盡,沈淵終於捨得站起身來,抽了絲帕蘸一蘸眼角。她趕緊收拾香爐,也不知道自家姑娘為什麼流淚,大抵是這個日子,家家戶戶懷念逝者,姑娘也想念親人了吧。
那三炷香燃的時間不短,紅豔豔的日頭一升起來,外面還是挺熱的。沈淵主僕兩個並不逗留,收好了東西便往回去了,樓上屋子裡,緋雲早就擺好了飯,又燻了艾葉桃枝以避邪祟。棲鳳有中元吃餃餅的習俗,也被帶到了京城,脆生生的新發銀芽、小蔥、蘿蔔絲,拌上雞子、細粉,油鹽炒熟,油皮兒熱鍋烙熟,卷著餡兒煎得黃澄澄金燦燦,看了就食指大動。
“準備著,今天晚上出去放燈,再燒些祭品,等我午睡起了,咱們一塊兒扎河燈。”
沈淵淨了手,取了筷子,慢吞吞咬著麵皮兒,囑咐兩個丫鬟早做準備,語氣平淡得像一時興起。中元節的到來並沒引起來什麼特別,冷香花魁的屋子裡總是這樣,無論有什麼事兒在眼前,氣氛都溫溫軟軟,平平和和。丫鬟記下了,不必她再吩咐,將夜裡要換的衣裳也一併尋了出來掛著。
花魁這兒太平景象,甚至抱起了琵琶,如常撫弦彈奏,她哪裡想得到,縱然在這青樓裡,也有的是人趁著今兒傷懷,暗自垂淚——譬如,那位才風光了沒幾日的盛氏姑娘。
今天來冷香閣的人不多,盛秋筱被抬了身價,也得以偷閒,打發走了身邊的小丫鬟,獨自一人躲在房間裡。她沒擦脂粉,前一夜裡也睡得不安生,面容很見憔悴,還橫斜著斑駁淚痕。
但凡有別的法子,誰會願意委身風塵。她永遠忘不了那個午後,閣主夫人被大丫鬟攙著,步態端嚴地來到琴閣,一雙眼睛中盡是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