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梅殤(下)(第1/2 頁)
“淮安……”沈淵努力斟酌字眼,最後還是決定,無言的陪伴更能化解尹淮安的憤憤不平。對方卻更加努力地讓自己冷靜,慢慢平復,偌大的一座地窖只有這二人沉默相伴,寂寂無聲。
當初尹老莊主退隱幕後,頤養天年,尹淮安初初接手,千頭萬緒纏雜亂,肩上的擔子一點也不輕。他也不喜歡紅粉顏色,可偏偏就是那一天,沈家阿淵看上去太甜、太單純、太過於美好,讓他覺得手頭的種種事兒雖然冗雜煩心,也不至於糟糕透了。
對於溫梅,尹淮安固然有孩提的情分,更多的是懵懂時就建立起的責任。溫施的態度很奇怪,從來不敲定兩個孩子定下親事,可總愛告訴尹家的少主,以後梅姑娘要託付給他。
那時梅姑娘還沒褪去嬰兒肥,白白淨淨的臉蛋兒總掛著無拘無束的笑。尹淮安喜歡爽快開朗的女子,對溫家小姐自然有好感。從小,父母就告訴他,生而為男子,是應該有擔當的。
可再有擔當,也不該,更不能成為別人背棄的理由。
“即使在她被賣給牙婆之後,能想到的人是我,我至少可以善待她,讓她後半生衣食無憂。”不知若久過去,尹淮安幽幽開口,手上悄然一翻,也捉住了沈淵一寸衣袖,“可她……她還是念著伯爵府的富貴,殊不知自己才是,被算計得透徹的那個!”
沈淵目光含悲:“我明白的,淮安,你沒有做錯。你能這樣想,已經是很體諒她了……錯的是溫施,不是梅姑娘,更不是你。”
她沒有青梅竹馬,可是非常理解那種被人揹棄、徹底遺忘在腦後的痛苦。兒時孤苦,沈淵覺得父母一定會來接她回家的,卻一直都等不到。漸漸地,她也不再抱指望,忽然一日沈涵闖進了冷香閣,看見她就失聲痛哭,她才知曉許多年裡的曲折,對這個世道又生出點留戀。
尹淮安隻手覆面,很長一段時間說不出任何話,牙根咬得咯吱作響。透過那按得發白的指縫,沈淵清楚地瞧見他眼角赤紅,已經洇溼了一片。
“不……我有錯……阿淵,你知道嗎?阿淵……我,沒管她……我當時氣急了!那胡老八滿臉不屑,我忽然也瞧不起阿梅了……”
啜泣喑啞,聲聲悲切,一向風流果敢的州來莊主卸下了所有防備,在沈淵面前仰面痛哭。不見得是哀嘆梅姑娘的不幸,或是懊悔當時的不作為,更像在悼念一去不復返的少年時光,和那段清澈歲月裡單純直白的自己。
他一手捉著沈淵的袖口,隔著那樣厚重的衣料,仍然抓得自己手心生疼。他很害怕,他不想對沈淵有所隱瞞,又怕她聽了後面的事兒,也要和他生疏,再無往來。
奴隸市場裡髒亂不堪,自然也有其好處,沒幾個人會注意到這方角落裡的動靜。胡老八懶得惹事,說完了該說的,繼續倚著柱子剔牙。溫梅被揭了底,也知道無可辯白,只是一味地哭,發誓今後死心塌地,願意做牛做馬、為奴為婢,報答尹家的恩情,但求昔日的青梅竹馬能給自己一條生路。
她覺著,尹淮安是個重情義的人,一定會帶她出去,好生照顧。她揪著他的衣襬,楚楚可憐,滿懷希冀,可惜算盤只打對了一半。
尹淮安比誰都重情義,卻對溫家姑娘失望透了頂。
他又給了胡老八一些銀子,讓人牙掂量清楚,少摻和伯爵府的事兒,給梅姑娘挑個差不多好一點的買主。
再想起當時的場景,尹淮安仍然無法釋懷:“她萬萬想不到,我真的不管她了。她愣在那兒,忽然一下叫出來,連方大管事都驚著了,那可是山莊裡數一數二沉穩的人。我不想再和她多說,領著方大方二就走,溫梅在後面一直喊,哭著罵我薄情寡義……可那又怎麼樣!我實在是惱恨,如果沒落到那個地步,她怎麼可能想起我州來山莊來。”
沈淵默然,尹淮安言之有理,別人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