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疑雲(第1/2 頁)
服完了兩年藥,沈淵也不大愛哭了,又過了一年,沈涵被調回西北去,沈淵捨不得他走,卻也挽留不得。沈涵難得地不那麼耿直了一次,攬了沈淵在懷,兩個人靠在一起,在沈府後山上亭子裡看了一晚上星星月亮。
“守西北的人,還是得姓沈。”第二天天剛擦亮,沈涵以為沈淵睡著了,摸一摸懷中人的臉,自言自語了一句。
“還得是,咱們這個‘沈’……”懷裡冷不丁響起一個聲音,像熟睡著的貓兒嚶嚀,嚇了沈涵一跳。他低頭去看,他妹妹的確睡著,剛才那一聲,或許是她夢半醒時聽見了,隨口答的一句。
沈淵的手很涼,他一個習慣了西北風霜的人,也覺得涼氣侵髓。
沈將軍不能理解沈淵在固執什麼。分開的時間太久,尋到妹妹之前,他想過很多種可能,每一樣都比落入青樓壞得多。沈淵不知道,沈家長居西北,是不愛理會所謂清貴禮教的,只要能手足團聚,旁人會如何說三道四,他其實一丁點兒都不在乎。
沈淵十六歲那年,出了那麼一樁事,他憤怒極了,頭一次將心思用在了對付一個市井草民上。沈淵攔住了他,不許他去。四年過去了,沈涵仍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彷彿悄無聲息得到了解決。陸家接連衰敗不是他做的,也不是他的妹妹,那麼……究竟會是誰?
沈涵的疑惑不止於此,只是從來不敢與沈淵說。
為什麼自己初入京時音訊全無,逾年方悉沈淵下落?
又為什麼,離雪城會與沈淵遇見?
為什麼雪城不曾主動提起,在陌京城中有了心悅之人?
年少領兵遇襲,孑然獲救于山野,沈涵與雪城結為知己。轉眼雪城父喪,遷居陌京。兩年後自己調任京官,書信先行,車馬入城便與離雪城見了面。
那一年雖忙於庶務,也不曾到了無暇尋找沈淵的地步。陌京中人只知墨觴晏不假,可冷香閣主不會不知沈淵。沈涵猜不透,這墨觴夫人是刻意在隱瞞,還是當真不理會樓外事?
陌川河邊驚鴻一瞥的故事很美,沈將軍卻品出了異樣。沈淵說這是緣,他則不然。太巧合了,實在太巧合了——凡事出反常者,必有妖異。
“哥哥寬心。我雖也疑心過,可當初遇見他時,無人曉得我是沈淵,他沒有什麼可圖謀的。”每次他有所懷疑,他的妹妹總如是言。
那便遂了阿淵的意吧。沈將軍即使有言可對,也默默忍了回去。
他很少過問雪城與沈淵進展如何,他清楚妹妹身染寒毒,雪城若與其有親必會察覺。故而為免日後徒生煩惱,他並未向離雪城隱瞞。他做好了壞的打算,未料雪城的反應出乎意料地平靜。
雪城只是從容以言:“沈兄不必為此憂心,我在家鄉時曾見過這種病症,只需精心調養,一切皆不妨事。”他說話時,眉目間似有三春暖陽,“淵妹妹若病發艱難,我陪著她便是了。”
他目光平和,不見熱切的誠懇,反倒愈見真實,沈涵方才安了心。
沈淵對這兩個男人之間的談話知之甚少,她感動於沈涵將她焐在心口,亦感動於雪城觸及她冰冷指尖時不曾鬆手。她以為自己這寒毒之身世間罕見,如何猜得到,還有另一個女子忍受著超過她千百倍的折磨。
她更不可能猜得到,也不可能相信,那個女子,就是她許多年百思不得其解的、雪城不可碰觸的禁忌。離雪城那一番話啊,並非為了取信於沈涵而編排,他當真見過一個周身冰涼的女子,沈淵與之相比,竟已經是溫暖許多。
於是落在沈家姑娘眼中的,是這兩個男人無言的守護,還有墨觴鴛無微不至的疼愛,這讓她漸漸學會了釋懷。既然那位老女醫說了,可保一生無虞,寒毒不寒毒的,也就隨意吧,沒準身上冷到了極致,心裡就不會那麼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