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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支出幾隻,我抬扇幫他挑開,與他道:“你別老稱呼那漂亮姑娘為傻丫頭,我倒覺著她挺聰明的。”
穆臨簡納罕朝我看一眼,莫名其妙道:“你自然覺著她聰明。”
我一愣,心裡略有不滿,因他這句話,有些許我跟那丫頭一樣傻的意思。須知有人傻,是愚不可及;而我沈眉若傻,那便是大智若愚。
思及這一點,我悶悶搖了搖扇子,又不大想言語了,片刻只聽得穆臨簡又道:“後有一日,一家商隊路過,帶了些北荒不常有的東西。我帶傻丫頭去看,她獨獨喜歡那七絃琴,說是自己也會撫琴。”
穆臨簡摸了摸鼻子:“我們北荒,有首曲調,名字起的有些大不敬,叫龍鳳謠。”他頓了頓,看了我一眼,接著道:“便是你方才用七絃琴撫得那曲。”
我一愣,用扇子一敲頭恍然道:“難怪了,七絃琴曲低徊深沉的較多,這般悠揚歡快地倒少極,原是你們北荒的曲子。”
穆臨簡抬手撥去我肩上的一片竹葉:“不過那曲調,倒並非是說成龍成鳳的鴻鵠之志。北荒人講究大氣的東西,龍鳳謠裡所言及的龍鳳,其實是想表達一個鴛鴦成雙的意思。”
我訕訕一笑:“這倒好,你們北荒人,便是想成對鴛鴦,也要成這世間的龍鳳,這般轟轟烈烈。”
穆臨簡又是一笑。他本勾住我手腕的手往下滑了滑,牽住我的指尖,淡淡道:“林子裡黑,你切莫跟丟了。”
水聲潺湲,我們再往裡走了一截。穆臨簡見前方模糊,便又牽著我倒回去走。再走一截,他忽然問:“剛剛說到哪裡了?”
我無可奈何地掃他一眼,道:“有個商隊路過你們北荒……”
“嗯。傻丫頭說她會撫琴,我便帶著她,去問那路過的商隊討琴。後來總算將琴借來。傻丫頭極高興,抱琴膝上,一曲龍鳳謠撫罷,不管是村裡的人,還是商隊的人都聽呆了。”
“她見人人都喜歡聽,便多撫了幾隻曲子。當時周圍的人都在她身旁圍成個圓,裡裡外外水洩不通。說來可笑,即便我十八歲做了國師,那一回,卻是我出生以來,頭一遭知道什麼叫驕傲自豪。”
我哈哈一笑道:“你這人倒奇怪,自己是一品大官都不在乎,反倒為個能撫琴的姑娘自豪。我若是你,可得反過來看這自豪一事。”
穆臨簡望了我半晌,眸中明滅不定:“其實我十八歲做了國師,以後近七年不在朝堂,非是外面所傳言的流放,而是我辭官了。如今歸朝,不過官復原職而已。”
我心道,流放與辭官,歸朝與復職,並無太多本質區別。左思右想,卻也不知穆臨簡想要表達什麼,我打了個呵欠問:“然後呢?”
“因傻丫頭會撫琴,我便想為她將那琴討來。不過那些年,真真是個窮小子。一來我買不下那琴;二來,因那琴是永京城的霜露琴師所制,冰蠶絲琴絃,百年泡桐琴身,與史雲鶩這把如出一轍,素來也不賣給平民的。”
“傻丫頭性情好,買不了那琴也不沮喪。倒是我放不下,後來乾脆學了七絃琴的做法。買蠶絲,砍木柴。嘗試了一個多月,這才為她做了把七絃古琴。”
“她平日裡傻頭傻腦,東張西望的,我有時不在,她也沒什麼樂趣。我覺得她若有把琴,閒暇時能撫一撫,也能解個悶。”
我原只是想問他討個撫琴的因由,未想他竟能將往事講到如此深沉的地步。喉間一哽,我竟莫名有些歆羨:“那傻丫頭嫁給你了吧?你對她這般好。”
穆臨簡頓住腳步,看定我,悠悠然道:“侍郎也覺得她應該嫁我?”
我正兒八經地點頭:“因你對她很真心。這世間,真心最難求了。”
如有真心,如鴛鴦戲水平平淡淡也好,如龍鳳呈祥轟轟烈烈也罷,都不是什麼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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