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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玉秀也意識到了。她都有幻覺了。她總覺得那個人在走廊裡來回地踱步,像是好多年前她宮外孕大出血,送去醫院的場景。她被人架在手術臺上,蜷縮著打了麻醉,手腳都冰涼,她想要他進來,緊緊抓住她的手。
本來還有話要交代的,她全忘了。她把微弱的呼吸屏住,只想聽走廊外的腳步聲,&ldo;噠噠噠噠&rdo;,一步步遠離她的病房,最後終於不可聞了。她想喊住他,可喊不出來,臉上的皺紋和青筋交織在一起。
司芃被嚇壞了:&ldo;阿婆,你是不是哪裡疼?&rdo;她沖守在一邊的護工說,&ldo;趕緊找醫生來,給我阿婆打止疼針。&rdo;
&ldo;阿婆,阿婆。&rdo;司芃抓著她的手,一聲一聲地喊。她在臨終病房守了兩個多月,學到很多在別的地方學不到的知識。有個老奶奶告訴她,想要人活得久一點,一定要會喊名字,要不停地喊,變著法兒地喊。他的魂魄聽到了,就不會離開他的身子。
司芃聽時還想,人怎麼那麼迷信。可這會顧不上了,&ldo;阿婆&rdo;叫了幾十聲後,她就叫&ldo;媽咪&rdo;,媽咪叫了幾十聲,阿婆還是眼圓圓地看著天花板。她不知道在大馬他們叫她什麼,就&ldo;玉秀&rdo;、&ldo;阿秀&rdo;、&ldo;秀妹&rdo;、&ldo;秀兒&rdo;,能想到的稱呼全都叫一遍。
阿婆轉頭來看她,乾涸的眼眶濕潤了。她張開嘴,說得很用力,吐詞很含糊,只有司芃聽得懂:&ldo;我要死了,他都沒有來,難道他從來沒有覺得對不起我嗎?&rdo;
那時司芃和凱文談著遙遠的異國戀,已明白想念是怎麼回事。她喊道:&ldo;阿婆,我現在就打電話,你有沒有他電話,我現在就打過去。&rdo;
司玉秀轉過臉去,氣若遊絲:&ldo;他不會來的。&rdo;
司芃嚎啕大哭。她的阿婆,從未在她面前提及那個人。但到死前,這種再無希冀的哀傷,衝破所有情感的籬笆,驟然露出面貌,讓人太過駭然、傷心。
司芃和郭義謙兩人都動了感情,凌彥齊怕談僵,湊過來聽。
&ldo;如果不是你非要娶三房,阿婆就不會離開,之後的事情都不會發生。而且,阿婆支援媽媽和彭光輝結婚,就是錯的?她預見不到十幾年以後的事,她只想要女兒找一個真心喜歡的人。怎麼,忤逆你就是錯?&rdo;說著說著,司芃淚流滿面,&ldo;你憑什麼找我要阿婆的骨灰,你都不覺得是自己過分,對不住她。&rdo;
她突然指著凌彥齊說,&ldo;今天假如是凌彥齊出軌,我和他離婚,你會不會也認為是我錯了,我太犟。&rdo;
郭義謙死都要維護他的這點面子:&ldo;以前的制度不一樣,不是一夫一妻,……&rdo;
&ldo;你非要拿大清律出來,說你可以娶小老婆,我阿婆也不過一個小老婆,我無話可講。可甭管什麼制度,總有人想好好談感情,你對不對得住她的一片痴心?&rdo;
凌彥齊走過去摟著她的胳膊,低聲勸慰她:&ldo;別太傷心了,我不出軌。&rdo;再偏頭看郭義謙被孫女的話嗆得難看的臉色,便造了個臺階給他下,&ldo;爺爺要是真不覺得自己有錯,就不會來這兒了。人已經走了,這些話說出來,就算開啟你們爺孫倆的心結了。&rdo;
&ldo;對我說沒用,對我阿婆去說。&rdo;司芃突然起身,拉開弔趟門衝到院子裡,拿起一把園藝用的鐵鍬,跑去玉蘭樹下挖土。
凌彥齊探半個身子出來看,看一眼就退回去和郭義謙說:&ldo;爺爺,我站你這邊,她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