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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滔滔垂眸,從他視角只能看見口袋上面吊著一團線頭,她頭髮太長了,又亂又潦草地垂在口袋外面,他想這是個厚臉皮的無鹽女鬼,嘴上卻說的認真,「是的,還因為你長的好看。」
弄弄不覺得諷刺,她信以為真,人總是對自己落魄的樣子,無從認知的。
他大步流星地跑,心跳與深海波浪一致,從街角轉彎,穿梭過路燈跟人群,因為捨不得一元零錢坐電車。
她牢牢地攥著他的口袋邊緣,一路顛簸卻安穩,遇見繁花處有白梔子香味彌散,她突然浪漫起來,「滔滔,你跑真的好快。」
他跟電車在賽跑,因為省錢,「等以後有錢了,請你坐電車。」
弄弄心情很好,慢慢搖頭,「電車很多人都可以坐,但是不是誰都可以帶我街頭狂奔的,我喜歡這樣子,我覺得比坐電車要好很多,現在請我去坐都不要的。」
你更珍貴一點,「所以,我跟你講,以後如果我有錢了,我一定要很好對你,我吃鮑魚翅參,也一定有你一碗的。」
無厘頭,講話很跳躍,像是電線桿上的麻雀,總也不搭噶。
但是馮滔滔聽啊,他聽得下去,並且很深入地帶入理解,並且為之高興,「好——」
他跟她講話,無論她講多廢話,多離譜,多沒有意義,總也很認真入耳,回答她仔細。
他脾氣不是這樣的,最起碼對他阿姨陸櫻楠都不會這樣子的。
弄弄在他被打翻在地之前,都一直認為這是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個晚上了,幸福地像是做夢的日子,她有個伴兒,有個無敵好的不離不棄的好朋友,還可以同甘共苦。
滔滔被幹翻在地上,疼得肚子都抽痛,一腳過來要踢他胸口,他下意識閃過去,竟然反轉給了一個後背,然後背身還是馬上爬起來了,「錢是我的。」
房東人笑了笑,「我覺得是我的,你小孩子,哪裡那麼多錢。」
弄弄整個人都炸了,她撐著要爬出來,被滔滔一把摁進去,然後緊接著被塞在一團報紙裡面,滔滔後背要死的疼,他覺得剛才那一腳要是在胸前的話,弄弄能成個肉餅。
「你不要講話。」他上去就跟人家撕打,開始是為了要錢。
後來是發洩,他辛辛苦苦賺的錢,沒日沒夜,省吃儉用的,憑什麼成了別人的,欺負他非正常流程入港年紀又小罷了,強取豪奪,他連個菠蘿包都沒捨得給弄弄買一隻嘗嘗看。
得拿回來,拿回來一點算一點。
人嘛,不能服軟的。
他瘋狗一樣地扒著人家腿,「還給我——」
滿嘴的血沫子,給打趴下了也不放人走,要拼命的架勢。
房東也有點打怵,講真,錢不多的,他不過是看年紀小又沒見過世面,一看就是大陸過來無依無靠的,玩一招花活坑錢罷了。
但是沒想鬧出人命來的啊,鞋面上都是血,滴滴答答地真膈應人,「好了好了,給你十塊好了,真晦氣。」
錢扔下來,滔滔笑了笑,一笑鼻子裡面也出血,會怕就好,「香港不算大,你有種今晚打死我,不然你拿我錢,整個油麻地我都會找遍的。」
房東惱了,又給他一腳掀翻。
弄弄就在報紙團裡面跪坐在那裡哭,滔滔把她他團在厚厚的報紙裡面,她剛爬出來。
她不會打架,也沒見過這個,沒見過血的,她沒跟滔滔講過,她是海底最沒用的神女,膽子最小的一個,平時不敢浮出水面的。
但是她還有把子力氣對不對,她一邊跑過去,一邊想著自己怎麼可以打人,從鞋底打。
因為她矮。
滔滔眼都充血模糊,餘光看見一團線頭過來,鬆開手,順手把錢撿起來,撈起來弄弄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