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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的儀式結束後,女兵們就逃命似的想躲到房子裡去,但放眼望去,四處搜尋,卻沒見一堵牆,一片瓦。大家狼狽地望著帶隊的幹部。帶隊的幹部說,現在還沒來得及修房子,部隊住的是地窩子、葦棚子。
什麼叫地窩子、葦棚子?大家好奇地問。
等會兒你們就知道了。
好心的戰士們抱來一堆幹蘆葦,用火點著,把煙扇開,用來燻蚊子。雖然十分熱,但為了逃避那些蚊子,大家還是往火邊湊。看看自己的腿和胳膊早已被蚊子叮得慘不忍睹,再望望彼此的臉,也早已面目全非。
大家心裡十分難受。最難受的是我們沒有單衣單褲,在長沙發了一件棉衣,自己的衣服走時不讓帶,說到新疆後什麼都發。但在蘭州發了一套軍裙後,就什麼也沒發了。因為害怕蚊子,我們就圍著火堆‐‐七月烤火也心甘,誰也不肯離開。
那些蚊子白天也&ldo;嗡嗡&rdo;地叫,叫聲從火堆外傳來,像是有意要嚇唬人。領隊的幹部急了,說,你們這樣怎麼能行?你們已經是戰士,幾個蚊子就嚇成這樣,以後那麼多的苦怎麼能吃下?
我們一想也是,就給那幹部建議說,你帶著我們跑步去住處吧,這樣的話,蚊子就追不上我們了。
他說,你們不說我也會這樣做的,你看我跑來跑去的,不就是為了躲蚊子嗎?
我一想以後就得成天跑來跑去的生活。覺得十分可笑,就&ldo;撲哧&rdo;一聲笑了,大家也莫名其妙地跟著笑了起來。
我們跑著到了一排葦棚子前。那是用蘆葦編成的、用水柳樹幹固定起來的最簡易的營房,可以遮一遮陽光,避一避風。後來的經歷證明,風不能大,一大就刮沒了影。好在葦子多,紮起來也簡單,大風颳沒了,要不了一袋煙的工夫,一個葦棚子又搭起來了。
因為白天葦棚子裡陽光少,成了蚊子的聚集地,大家一進去,蚊子就&ldo;哄&rdo;的一聲鬧開了,然後又&ldo;哄&rdo;的一聲向我們圍過來,嚇得我們趕緊逃了出來。有人已動作快速地點了火把,揮舞起來。
怎麼連一條褲子也沒有,得給我們發一條褲子,沒有褲子怎麼行?我用抗議的語氣說。
團裡已知道了女兵的情況,沒有辦法,只得發動離沼澤帶遠的、在霍拉山下的戈壁灘上開荒的一個連隊捐獻褲子。然後,我們每人收到了一條滿是補丁的褲子,褲子上淨是汗水、泥土和汙漬,發出刺鼻的汗酸味。大家已顧不了那麼多,趕緊穿上。
解決了腿的問題,大家自如多了。我們事後得知,那十幾個老兵捐出自己的褲子後,自己則近於一無所有了,幹活時只能在腰上圍一塊布遮羞。
這一切,不僅出乎我的意料,也是其他女兵沒有預想到的。
我這名字男性氣十足,這在湖南女兵中很普遍,從中可以隱隱窺見20世紀上半葉婦女爭取解放的痕跡。我家住湘陰,出身地主家庭,父親畢業於黃埔軍校,後隨程潛起義。解放前家境比較富裕,我從小就過著吃穿無憂的生活。解放後,家裡很快變窮了,最後連自己和姐妹們上學也很困難,但那也比新疆好多了。我從沒想到新疆的生活這麼苦。我也沒有想到,一支勝利了的軍隊沒有享受勝利帶來的一切,卻在這荒涼至極的地方吃著人們難以想像的苦,受著難以忍受的罪。
部隊基本沒有休息,每一個人都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推擁著,拼命地幹活。每天三點鐘就有人起床,自覺地出工了。晚上,只要沒有政治學習之類的活動,直到晚上十一二點,還有人沒有收工。
在那片土地上,似乎每一棵芨芨草,每一片蘆葦葉,每一塊土坷垃,每一粒沙子,每一星塵土,都充滿生機勃勃的熱情‐‐不,簡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