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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啪地一合筆錄本,點燃一支菸穩定一下情緒,抖出一根問小如:
“抽菸嗎?”
“我不抽菸。”小如說,“不過現在抽一支也許能平靜心情。”
“菸酒是苦難生活的緩衝劑,我也是離婚以後才學會抽菸的。”王苟幫小如點著,說:
“不記了,我們隨便聊吧。”
小如當然不會講憋尿的事,因為是個案,再說他也找到了解決的途徑,儘管憋尿比忍凍捱餓被折磨更刻骨銘心。縱然有千言萬語,小如此時也只能匯成三個字:
“我害怕。”
王苟說:“這是坐牢,多少英雄好漢到裡面都要變成狗,何況你一介書生。吃點苦頭在所難免,賓館那樣舒坦還能吸取教訓?”
“不是吃苦的問題,而是感到深深的恐懼。”
“你讀過《恐懼與戰慄》嗎?克爾凱郭爾寫的,他說,‘人如不知恐懼,也就不知偉大’。”
“你們為什麼不把看守所管理成一個和睦相處的場所呢,這樣不是更有利於人犯的思想改造嗎?”
“你錯了。”王苟將正在把玩的鋼筆豎在眼前,搖一搖說,“坐牢的痛苦是每個經歷過的人能夠認知、體驗的,由於害怕坐牢而停止犯罪,這就是恐懼產生的積極預防效果,而且從犯罪經濟學的角度思考也是經濟的、合理的。”
“但是,牢頭好像沒有恐懼感,他們坐牢能體驗到樂趣。”
王苟兩手交叉抱住自己的後腦勺,身體往後一靠,噴出一串菸圈說:“牢頭多吃多佔我們豈能不知?只是沒有他們號房會更亂,難道要我們也住進去不成?”
五:星期五
儘管有母親病倒的噩耗,在回九號房的路上,手拎包裹的小如仍然有一種輕巧欲飛的感覺,甚至有引吭高歌的衝動,雖然領路的還是那個副所長、副所長手指頭勾著的還是那串鑰匙。
心緒一好轉,小如情不自禁地以專業眼光來打量號房的給排水工程。給水沒什麼好看的,不過是一根自來水管,如此聚眾而居的場所,排水設施就大有講究了。小如首先看到號房門口走廊下的一道明管渠,從少量的肥皂和合成洗滌劑泡沫判斷,它是一至九號房洗衣水和地表水的出水管渠。因為見不到飯粒、菜渣和脂肪積垢,洗碗池的出水就肯定是與廁所排汙採取截流式合流制系統了。問題是,生活汙水的排放是採用排水管還是暗渠呢?恐怕是暗渠,小如想,因為號房廁所的蹲位並沒有瓷盆和出戶管,而是深不見底的斜面。
過道一拐就是九號房,小如還來不及把專業問題搞清楚,就到門口了。王苟開啟鐵門讓到一邊,小如當然不用推就主動進去了。鐵門剛“哐啷”一聲上鎖,小鳥就撲過來接包裹,這讓小如受寵若驚,難道他們得知局長認識我?
“查檢視,沒問題就放起來。”
小如還沒領會這句話的意思,小鳥已經將包裹抱上通鋪抖開,裡面的東西稀里嘩啦地落在床板上。牢頭彎腰拾起一件夾克套在身上、撿兩條短褲塞在兜裡,再蹲下去翻找。
“九爺,你的。”
牢頭遞過來一件白毛衣,九爺當即圍在脖子上,“白色象徵著純潔,”九爺說。
牢頭扔給刀疤一件襯衫,丟給這個一條線褲甩給那個一條圍巾,小鳥站在一邊等候賞賜。新娘拿走一雙襪子之後就剩一塊手帕,牢頭順手一揚,它就穩穩當當地蒙在小鳥臉上。小鳥強顏歡笑,做出喜出望外的樣子,明察秋毫的牢頭還是看出了他的不滿情緒。
“這個給你,要嗎?”牢頭抖抖身上的夾克威脅說。
“謝謝牢頭,”小鳥說,“我身上很暖和,就需要手帕。”
“別他媽的自作聰明,”牢頭說。
小鳥不敢還嘴,愛不釋手地疊起了那塊陳舊的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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