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部分(第3/5 頁)
由感慨萬端,“真是自己人哪,連這裡的飯都吃得下。”
36
柳天久愛上了化妝,就像家庭主婦愛上了存款、領導幹部愛上了主席臺。不論是病死的還是中毒的、跳樓的、淹死的、上吊的,只要落到柳天久手裡,都能在火化前風風光光的跟親人見上最後一面。有一個遇車禍的老漢整個頭骨都被車輪輾碎了,臉皮耷拉下來,柳天久用麵糰搓出一個人頭安向脖子,再掀起臉皮貼在麵糰上,一張老臉就體體面面的出現在親人眼前了。
“讓死者有尊嚴,讓親屬有面子”,這是館長對柳天久的工作要求,不用說,柳天久做到了,幾年來,掛到辦公室的錦旗和寄到館長手中的感謝信就是證明。理所當然的,這一年的業務標兵評給了愛崗敬業的柳天久。只不過光榮稱號並沒有給年輕的柳天久帶來福音,相反的,卻給他帶來了牢獄之災。
本來,現如今的獎狀、榮譽證書、聘書用的都是紅本子,但民政局就是民政局,長年累月跟歷史問題打交道的民政局幹什麼都是老一套,他們頒發的“殯儀業務標兵”就是一張碩大的獎狀。獎狀捲成細細的一筒,柳天久攥著它,就像一個初戴博士帽的青年學子攥著學位證書那樣得意揚揚。
這種碩大的獎狀就是用來張貼的,柳天久站在凳子上比畫,準備將它貼在面對吃飯桌的牆上。瞎子柳大志忙著糊冥錢,他並不知道兒子要幹什麼,因為兒子幹什麼都用不著跟他通氣,就連耳聰目明的張玉琴也管不了兒子的事。奇怪的是,兒子張貼獎狀的事張玉琴卻決心一管到底。貼好獎狀,柳天久站遠了認真打量,張玉琴就是這個時候回到家的。張玉琴首先看到兒子蒼白的臉被喜悅漲得通紅,然後才發現喜悅的源頭是牆上紅旗環繞的獎狀。
“揭下來,你給我揭下來。”
張玉琴拉長臉,眼裡有一種逼人的威嚴。柳天久捻一捻指面上的漿糊,無法領會母親的意思。張玉琴經歷了短暫的沉默之後,嘩的一聲揭下了漿糊未乾的獎狀,並狠狠地甩在腳下。張玉琴打算踩上幾腳,以表達自己對它的蔑視,但在抬起大腿的那一下,她注意到了兒子冰冷的表情。這時的柳天久已經長成一個體態修長的青年,他筆直而嚴峻的站姿對母親自然就構成了一股威懾力。這股威懾力迫使張玉琴屈膝彎腰,撿起了獎狀,翻過抹有漿糊的背面晾在一堆冥錢上。
張玉琴抽一張草紙,揩揩被兒子踩髒的凳子,坐穩了。這種姿勢表明,張玉琴有很多話要說。
“你說要讀職業中專,我說也好;你說要去火葬場,我也說也好。”
柳天久糾正說:“是殯儀館。”
“殯儀館就是火葬場。誰人會想到你這個討債鬼要給死人做化妝?現在好了,化妝還化出個標兵來,你把獎狀貼上牆,是怕別人不知道你跟死人打交道嗎?別人在殯儀館上班,藏著掖著還來不及,你倒好,生怕人家不知道。”
“我靠自己吃飯,怕什麼?”
“你是不怕,有人怕。”
“別人怕不怕跟我沒關係。”
“當然有關係,怕了就不敢嫁女兒給你,你伸手向誰要老婆?”
原來是為這個,柳天久笑了,笑得像大姑娘一樣靦腆。柳天久一邊用草紙擦去獎狀上的漿糊痕跡,一邊哧哧地傻笑。這麼一來,張玉琴就語無倫次了,眼巴巴地看著兒子捲起獎狀走人。
本來可以喜劇收場的事情,卻釀成了悲劇。張玉琴再也不放心兒子在殯儀館了,她已經很對不起兒子,這次,她一定要給兒子實實在在的幫助。那麼,一個在啤酒廠洗瓶子的小女人有什麼本領幫助兒子呢?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請分管人事的副廠長吃飯。廠長張玉琴是請不來的,因為廠長有吃不完的宴席,就算廠長臉上有十張嘴,也輪不到一個小小的洗瓶工來請呀。副廠長也不是說來就來的,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