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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只記得曾寬恕過她一支手機。
「哪來那麼多東西要查的……」春初不耐煩地嘟囔著,雙手在罩衣上擦拭幾下,靠過來,將女兒手裡的平板毫不留情抽走,咣一聲攤放到她面前:「查吧,要多久?」
因動作有些大,平板的邊緣撞在春早微攏的指背上。
不疼。
但莫名屈辱。
春早眸光定住,回答媽媽:「幾分鐘。」
春初珍下巴一抬:「那好,我看著。」
春早的胸腔劇烈起伏一下。
「不查了。」
她起身離開座椅。
春初珍無名火起,沖她背影定罪:「你就是想看亂七八糟的東西。」
春早剎在門框裡,轉身反駁:「誰想看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春初珍語氣篤定:「不是心裡有鬼為什麼不敢當著我面?」
春早愕然地盯著她,片刻,扯唇一笑:「我不是不敢,是不屑。真當別人稀罕你的破平板。」
春初珍也頗覺荒唐地笑了:「你不稀罕還偷偷拿起來看?」
春早咬住牙關,眼前起霧:「偷偷?我以前沒跟你好好說過嗎?你哪次不是廢話連篇,心不甘情不願地答應我?又有哪次不是像看犯人一樣看著我?」
春初珍沒了聲音。
最後她冷淡地推一下平板,語氣輕飄飄,如施恩:「你用啊,我不看,記錄別刪。」
春早一動不動。
自打上學,這樣的對峙會迸發在她生活的任何一刻,沒有預兆,也沒有成效,她舉起槍,也扣動扳機,最後造成的傷害值不過是,水墜入水裡。
客廳裡像死海。
春早收起自己不自量力的隱形玩具槍和彈珠,轉身回到臥室。
知女莫若母,春初珍是很瞭解她。
她就是要查一些在她看來「亂七八糟」的東西——可只要……五分鐘,五分鐘而已,一首歌的時間。她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奢望媽媽能夠理解和答應。
奇蹟並未發生。
明明習慣了這種無力而挫敗的時刻,習慣了母親強橫的審判和置喙,可為什麼,每次還是會有大股的酸楚流淌出來,春早坐在桌前捂了會臉,兩分鐘後,她抽出紙巾,掖幹通紅的眼周。
她抽出書立裡邊一本a4大小的英語題冊。
把自己埋回密密麻麻的紙頁,修復灼傷的情緒。
春初珍將鍋碗瓢盆收進櫥櫃,沒如往常一般去關心女兒。
春早自然也不會跟她道晚安。
母女間的相互懲戒總是無聲且默契。
門外聽到的最後動靜是春初珍如沒事人一般和原也搭話:「你要洗澡啊?」
原也「嗯」了一聲。
春初珍道:「那你等一下,我把洗衣機裡面被套拿出來。」
「好。」
快到十一點半,春早合上已經填滿的英語題。這是課外作業。她的發洩途經通常單一,伴隨著無可指摘的目的。
她去衛生間洗漱。
媽媽是省電狂魔,本以為開門後迎接自己的會是一室漆黑,沒想客廳燈居然還亮著,衛生間亦然。
多少感到寬慰。
春早停在洗手池前,觀察沒有變化的自己。哭泣的時間很短,難過並沒有在她眼白裡留下任何痕跡。
她扯下發圈,將散發綁成高揪,隨手拿起印有貓咪圖案的漱口杯。
鏡面裡的女生動作驟停。
漱口杯的下方,壓著一張紙條,被折了兩道,看不到當中內容。
春早立即用杯子蓋回去。
她彎身湊近,小心翼翼重新拿高,確認眼前所見並非幻覺。